◎扎西次仁

牛毛制作的黑帐篷，是草原牧人情有独钟的居住家园。牧人们传说，黑帐篷不管搭建在哪里都能抵挡灾难，究其原因可能隐藏在其文化深处的密码里。

黑帐篷神奇的文化密码有不同的版本，有代表性的是这样说的：一顶黑帐篷由三种颜色组成，最上层是白色，中间是黑色，底层是蓝色，分别代表神、人、袛界。每个地区黑帐篷用的帐篷撑杆数目不一样，一般有十三根，象征十三个护法神。外面有向四方拉伸的四条绳，帐篷顶面有八条平展线，加起来一顶帐篷共有十二条绳，象征十二生肖。用于固定黑帐篷边的木橛，左右两边各三根，加上后面三根共九根，象征九宫。架设黑帐篷外用的绳子是黑白相间的花绳，每条花绳上有三十六个天珠纹，架设帐篷的十条花绳上的天珠纹共三百六十个，象征一年三百六十天。整个黑帐篷由两个大面组成，两面相连的撅扣三十个，象征一月三十天。看来，一顶黑帐篷上体现了草原牧民的天文历算知识。

我们常看到的黑帐篷，据说其形状像乌龟，龟壳具有九宫八卦功能，所以牛毛黑帐篷能抵御一切天地克星。也有人说，黑帐篷有二十七根撅，象征二十七颗星辰。黑帐篷的十二根内绳，象征一年十二个月。外绳象征天，内绳象征地。帐篷四面共八幅，象征八卦。

搭建黑帐篷选址也很有讲究，牧民们常说：“门朝南聚福德，门朝东得友助，门朝西阻敌人，面朝北防离别”“帐篷面朝南方，牛羊面朝大山深处，方才山神得意，家人幸福，牛羊繁盛”。总之，选址要靠山，高低适中，正前方或左右有一股清泉流淌，冬背风，夏避洪水，这样才会更加安全。

牧人对帐篷内部空间布局也是十分重视。他们一般将与帐门相对的内部空间视为正上方，靠近帐门的区域为下方。而以灶台为轴线分出左右空间方位。帐内的家什放置方面，是将粮食、奶制品、鞍辔等物品放在最里面，靠近上方的立柱上只能挂佛像和哈达，一般的物件则放置到靠近帐门的地方。

灶台的右方，牧民通称为“阳帐”，是男性的生活区域。左边被称为“阴帐”，是女性生活的区域。在牧人的传统观念中，双方成员不可以随便跨越生活界线到对方区域活动。正如民间谚语所说：“女性不坐阳帐，男性不居阴帐”，即便家里来客人，亦分男女。在座次上特别讲究辈分的排序，老人要上座，年轻人坐下方。家里来客人时，男宾要坐上方，主人坐下方。

自原始社会的自然崇拜开始，牧人就生活在一个充满神秘的世界里，他们坚信朝夕相伴的黑帐篷有帐篷神、灶神、火神、水神、食神等众多神灵护佑。对这些众多神灵必须虔诚敬畏，千万不可亵渎。

比如，关于灶神，众说纷纭，索南多杰在《藏族的灶与灶神》一文中说：“藏族的灶神不仅有其形象，而且很早以前就有描述其形象的文字记载：她是一位身裹素装，佩戴璁玉，手持金勺的美丽女神。人们称其为‘塔吾拉也毛’即灶神叶毛”。

牧人搭建好帐篷，开始使用炉灶时，他们会找一位能说会道的人来点燃第一把火。据说，这样家人生活才会红火兴旺。同时，还要举行祈祷仪式，口诵赞词：“啊，这炉灶是八龙的中央，外看是个普通的火灶，里面却是龙的宫殿……”。据说，灶神很爱洁净，所以牧人会把火灶收拾得干干净净，不在火灶里烧头发、指甲、骨头、油脂、葱蒜等，否则就是对灶神不敬。

黑帐篷文化里还有许多禁忌文化。比如，黑帐篷里木柱是帐篷神的居所，这是神圣的空间，所以不可以在这根木柱上随意挂东西，家人也不可以从这根柱子内侧穿行。牧人一般在这根柱子上挂唐卡、噶乌或福禄袋等物。

家人不能在帐篷上晒衣物，尤其是裤子、袜子等。不许在帐篷里宰杀动物。宰羊，灌血肠等，一般在“阳帐”进行，而绝不将鲜肉拿到“阴帐”里。家里来客人时，全家都要出帐迎接，经过短暂寒暄后，接过客人手中的马缰，将马拴在一旁。不许带刀进帐篷……这些禁忌文化是牧人们禳灾祈福的美好愿望。

千百年来，草原牧人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方式，决定了牧人频繁迁徙居无定所，而与他们相生相伴的黑牦牛教会他们选择黑牦牛帐篷这种遮风挡雨、冬暖夏凉、方便实用、易拆易建的居所。很显然，牧人在向阳临水，避风平坦的草地搭一顶帐篷随地而栖，其文化深层的密码，体现了草原牧人的宇宙观，生命观，伦理观。体现了他们崇尚天地，人与自然，人神和谐共生的生态文化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