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日报 2020年06月18日
◎四川日报记者 寇敏芳
●被发现二十多年后,才有了姓名,而在拥有姓名后的六十年里,再也不曾被发现,然后直接被宣布野外灭绝
●从一九二九年至今,无论国内国外,对枯鲁杜鹃的科考从没停止,科研人员接力了好几代,但都没有发现它
●从凉山木里到甘孜九龙、康定,从地理单元上来看,是连接成片的,有可能是枯鲁杜鹃的传播繁衍带
近日,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对外发布称,该所科研人员在四川省凉山州木里县野外考察过程中重新发现已被宣布野外灭绝的枯鲁杜鹃,目前仅发现一株。
几乎同时,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华西亚高山植物园(以下简称“华西植物园”)与贡嘎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科研团队在甘孜州康定、九龙两地也发现了枯鲁杜鹃的身影,疑似种有40多株,目前能确定的有20多株。
枯鲁杜鹃是如何被发现的?为何在被宣布野外灭绝后,同一时间在多地被发现?它们的重新发现意味着什么?……四川日报记者就此进行探究。
枯鲁杜鹃只有一株?
凉山的并非唯一,甘孜还发现了20多株
说起枯鲁杜鹃,华西植物园副主任张超如数家珍。“我们很早就在关注枯鲁杜鹃,之前也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华西植物园里有全中国乃至全亚洲种类最多的杜鹃花,这个位于都江堰龙溪-虹口自然保护区的植物园,成立之初就是为了杜鹃花的保护与科研。
2014年,园区与贡嘎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合作开展杜鹃花专题调查,贡嘎山位于横断山区,是中国杜鹃花种群聚居区。
2016年,贡嘎山保护区专家周华明、蒋勇在九龙县发现了一种“不常见”的杜鹃,但因为采集标本的信息不全,没能得到确认,一直存疑。
2017年,保护区专家在九龙县另一地方再次发现约20株,杜鹃专家、中科院植物所副研究员耿玉英认为,此种可能为枯鲁杜鹃。
直到今年5月,项目组再次来到贡嘎山,专门到荷花海区域考察。正值杜鹃的花期,荷花海周边云杉密密生长,树干下的灌木丛中,粉白色的杜鹃稀稀拉拉地“撒”在里面,有20多株。张超眼前一亮,“这个杜鹃花确实不常见”。
采集标本后,张超请专家一起“会诊”,经过与模式标本比对,认定这次发现的就是枯鲁杜鹃。
为何两地同时发现?
盛花期容易被看见,建立在多年调查的基础上
枯鲁杜鹃有一段坎坷而神秘的身世。1929年9月,美国植物学家洛克在四川西南部枯鲁山区采到一份杜鹃标本。直到1953年,该标本被作为粘毛杜鹃的变种发表;1978年被提升为“种”,中文名为枯鲁杜鹃。而在2013年中国环境保护部和中国科学院联合发布的《中国生物多样性红色名录-高等植物卷》和覃海宁等(2017)发表的《中国高等植物红色名录》里,枯鲁杜鹃均被评估为野外灭绝(EW)。
从1929年至今,无论国内国外,对枯鲁杜鹃的科考从没停止,但都没有发现它。中国数字植物标本馆仅有2008年采自凉山州普格县螺髻山的“疑似枯鲁杜鹃”标本记录。
耿玉英是业界公认的杜鹃专家,她曾三次专门到凉山州木里县,向村民打听名为“枯鲁”的地名,走过了枯鲁村、枯鲁沟,都没有发现枯鲁杜鹃的身影。
耿玉英认为,这次枯鲁杜鹃能在两个区域被发现,主要的原因是其处于盛花期,在灌木丛中格外显眼,从而增加了被发现的概率。比如,木里县的枯鲁杜鹃就是科研人员偶然发现的。
甘孜州的枯鲁杜鹃能被发现是建立在对保护区杜鹃花详细调查的基础上。张超说,调查前后经历了5年,可以说是地毯式的“摸排”,容易发现新品种。
是否意味不再濒危?
并不是,仍然需要系统调查并加强保护
从80多年的零发现,到现在连续在两地发现,是否意味着枯鲁杜鹃不再稀有?
耿玉英认为,20多株不算多,枯鲁杜鹃仍然是濒危的珍稀品种。
那么,从凉山到甘孜的广阔区域,它究竟发端于哪里?如何扩张它的版图?
“也不排除其他地方还有,因为杜鹃的特点就是喜欢群居。”耿玉英说,从凉山木里到甘孜九龙、康定,从地理单元上来看,是连接成片的,有可能是枯鲁杜鹃的传播繁衍带。凉山的枯鲁杜鹃植株较大,而康定的较小,有可能是从凉山传播到康定。
张超已经迫不及待开始计划下一步的考察。“我们打算再沿着木里、九龙、康定这个区域走一圈,详细做一个调查。”此外,华西植物园还将采集枯鲁杜鹃种子,进行人工繁育和迁地保护。
中科院昆明植物所科研人员也表示,有必要进一步采取“地毯式”系统调查,彻底摸清该种的资源本底,同时开展“抢救性保护”和系统研究工作。
“一个物种就是一组基因,如果一个物种丢失,生物多样性就会受影响。”耿玉英说,希望通过这次发现引发公众和地方政府的关注,进一步加强对枯鲁杜鹃的保护,从而保护生物多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