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美书

     国人经常骄傲自己的传统，几千年灿烂历史文化云云，生为中国人，笔者对此由衷感到骄傲。但需要注意的是，有传统是好的，但未必所有的传统都是好的。有人分析世界一些大国，譬如美国就是一个移民国家几乎没啥传统，如说有传统也是由英国或欧洲带过去的；不过，由于最初移民到美洲大陆的人，都是在英国或欧洲大陆生活得不如意之人，在某种意义上，对于欧洲的那些传统并不特别认同，于是北美十三个殖民地便另起炉灶。

      印度也是文明古国，它的种姓制度，它在公路上随意游走的神牛，至今乃在左右着人们的生活。但有人认为，印度的这种传统如不加以改变，印度不太可能有现代化，因为公路、铁路、大街等，是特意修建给人与车通行的通道，而各循其道、各守其矩则是现代化的必然前提。在国人非常推崇的所谓人人都有信仰的欧洲，信仰与世俗生活恰恰是各行其道、互不干涉的。

     中国的传统当然更为博大精深，从最高的信仰、哲学、宗教，到治国、理政、德行，再到最下里巴人的衣食住行，可谓应有尽有。只是，哪怕只是一个小学生，如果你问他愿不愿意生活在纯粹传统的国度里，他都会摇头。近日有个很小的新闻，说河北省曲周县寄宿制的尚书中学制定校规，要求学生周末回家后必须向长辈鞠躬、为老人洗脚。校方称，多数家长赞同新校规，将长期执行。这则消息，让笔者想起了如何学习和继承传统的问题。从这则很短的新闻看，“向长辈鞠躬”属于传统礼仪，“为老人洗脚”虽然不属于传统必须礼仪，但却属于“弘扬孝道”的应有之义，也可以将其当成是继承传统的问题。

     对于尚书中学的这个“校规”，家长说好或不好，笔者以为不重要。因为这个规定，有助于“教好”孩子，家长大多数会点赞亦在情理之中。与广大家长略有不同，笔者虽然不反对却也不会赞同尚书中学这一做法，笔者之所以把这尚书中学这个校规拿出来议一议、晒一晒，是因为笔者觉得尚书中学选择了一条艰难的道路，它的这个校规一出台就遇到了“执行难”、“保持难”、“检测难”的三难之境。

     学校之“校规”，字面理解，它就是“校规”，在学校里有效的规定，但尚书中学这个规定，却超出了学校围墙的范围，延伸到了学生与家长的私密领域，这是学校手伸长了的表现。当然，家庭作业另说，因为家庭作业是对课堂作业的补充，且家庭作业也能回到学校接受检验，同样，学校布置“围墙之外”的事项诸如让学生搞社会实践、社会调查等也是合适的，但请记住，学校这些“围墙之外”的作为，都是可以将成果带回学校由老师检验的，甚至为了鼓励学生做好社会实践还可以给予学生奖励的。

     而“向长辈鞠躬”显然不太可能带回学校由老师检验，哪怕带回视频让老师检验，也会沦为形式。或许可以让家长证明学生确实是“向长辈鞠躬”了，但这种证明能说明什么呢？其实，当学校这样规定，学生回家必须向爷爷妈妈鞠躬时，差不多就已经沦为笑谈或形式主义了，再说，“向长辈鞠躬”也不是多难的事。“为老人洗脚”或许更迫切一些，但是否给老人洗脚、多久洗一次脚、是因为“校规”而洗脚或是因为“自愿”而洗脚，这其中的差别有多大想来也能估计。孝行源自孝心，孝心是一个人的内心，唯有认同孝道孝行所体现的价值观，这个人才会存孝心行孝行扬孝道；没有价值认同的所谓“孝行”，不过是表演而已。

     国内的寄宿制学校颇多，以笔者的经验看，尚书中学类的学校，以其规定学生周末该如何如何，还不如规定学生在校五天应该如何如何，譬如每天的被盖是否叠齐整，宿舍卫生是否保持干净，自己的衣服是否自己洗涤，同学生病有难是否援手，路上有纸屑烟头是否俯下身子捡拾，在校园内见到老师或长辈是否礼貌……如果学生把这些做到了，是在没有老师监督之下发自内心意愿去做的、做到的，而不是为了“表扬”去做，那么我们的教育就真的成功了，那些优秀的传统不需要我们“刻意”去做什么，也能得到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