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 2019年05月17日
面前的阿合尔以,相貌普通、肤色黝黑,不多的言语中透着一股沉稳。在四川凉山彝族自治州雷波县簸箕梁子乡觉普村,提起这位“90后”的村委会主任,老乡们就不停地夸赞。
雷波是大凉山腹地的深度贫困县,走出偏僻的大山是无数彝族青年的梦想。阿合尔以离家上大学那年,从县城到州府西昌,280多公里的路汽车开了9个小时。人生中的第一次远行,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振翅的山鹰。
每次学校放假回村,大家就围着他问这问那,充满了好奇。那时的阿合尔以,常为自己能通过奋斗改变人生轨迹而暗自欣喜。
2012年,阿合尔以即将大学毕业,一封来自老家的书信寄到他手里。原来,淳朴的乡亲们把他选为了村主任,请他回乡。在乡亲们眼里,上了大学、见过世面的阿合尔以一定有不一样的本事,让村子改头换面。
一边是繁华的城市和无限的可能,一边是闭塞的乡村和祖祖辈辈难以摆脱的贫困,乡亲们沉甸甸的信任让他彻夜难眠。
他想起了许多儿时的伙伴。“年轻人纷纷外出闯荡,除了彝族年和火把节,村子里总是暮气沉沉。没有年轻人的力量,村子怎么发展得起来?”最终,阿合尔以选择回乡,为故乡的发展注入年轻人的力量。
彼时的觉普村是簸箕梁子乡经济发展最落后的村庄,精准扶贫工作启动后,全村96户412人中识别出贫困户63户309人。
刚刚走出校门的阿合尔以没有任何经验,尽管做梦都想着要带领村民过上好日子,但面对一穷二白的村庄,他有些迷惘。客观分析了自己的优势和不足后,他决定先从解决影响村民们生产生活的实际问题着手——一是水,二是路。
村里没有水源,村民们祖祖辈辈要翻越两公里的陡峭山路去水源地取水。从水源地引水到村组,最节约成本的方式是安装管道,至少需要铺设2000米。可即使村民投工投劳,仅购买管道也需要2.8万元。对于一个村集体收入为零的极度贫困村来说,这是一个天文数字。
阿合尔以先从乡里争取了1万元的支持,又找来家里亲戚担保,从商店里赊账买回了水管。
白花花的自来水喷涌而出,乡亲们的生产、生活也悄然改变。
“自从有了水,庄稼长得比过去好多了,我们也有条件养猪、养鸡了。过去几辈人没洗过热水澡,现在终于也能像城里人那样讲究了。”村民阿树子巫感叹,这个年轻的村委会主任还真有点本事。
可是,有了水还远远不够。虽然老乡们零星搞起了养殖,但没有路,东西卖不出去,村子依然脱不了贫。
觉普村有3个村民小组,组与组之间步行要走2个小时。山路陡峭,过去一组、二组之间不通车,村民进出只能走杂草丛生的羊肠小道,生活用品全靠肩挑背扛。
2016年初,村里来了脱贫攻坚工作组,带来了修路的好消息。从此,不管酷暑高温还是大雨瓢泼,工地上总能看见阿合尔以的身影。
阿合尔以幼年时父亲去世,与母亲相依为命。2016年底,母亲被查出癌症,在家保守治疗。阿合尔以白天在工地上奔忙,晚上回家照顾母亲。
2017年5月,路终于修好了。乡亲们穿着过年的衣服,兴奋地在平坦的道路上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更让这位年轻的村委会主任欣喜的是,随着基础设施的改善,村里一下子回来了好几个在外打工的年轻人。
大伙凑在一起一商量,几个年轻人带头成立了养殖专业合作社,带领群众一起养羊。短短一年多时间,全村养起了1200多只山羊,种植6万多株核桃,建起造林专业合作社,开发9600亩荒山荒坡……
2017年7月,觉普村的彝家新寨项目建设进入到最后阶段,阿合尔以的母亲却没有等到村庄旧貌换新颜,撒手人寰。
在工地上得知噩耗的阿合尔以悲痛得无法站立。可是,回家迅速处理了母亲的后事后,他又匆忙赶回了工地。
从那以后,他工作起来更不要命了。“实在累得不行了就睡觉,睡着了就能够在梦里见到妈妈。她生病期间我没有好好照顾她,但她知道我做的事是为了父老乡亲,只要我能做好,她一定会原谅我。”
2017年,觉普村终于摘掉了贫困帽。
如今的觉普村,用老乡们的话说,“羊子肥了,票子多了,日子好了”。
“今年9月,我们将在这片山上种下50亩猕猴桃。”指着一片山坡,阿合尔以微笑着说,仿佛已经看到了丰收后的景象。他的身后,错落有致的彝家新寨掩映在绿荫间,蜿蜒的村路通向四方。“如果妈妈还在,看到这些一定会笑得合不拢嘴吧。”
远方的山坡上,索玛花开得正旺。它们如同阿合尔以的青春,在大凉山深处,绽放着别样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