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绍教

自有猪来穷，自有狗来富，自有猫来开当铺。这是我们村上老人最爱说的话。而我家现在饲养着的这条大黄狗，我们管叫它大黄，就是一条地地道道的自来狗。

十年前的一天傍晚，正在吃晚饭的我们突然听到院子里像有小狗在叫，我出门看，果真是条小狗，它身体瘦弱，毛色脏乱，顶多三四斤重。它快步向我走来，我一惊，担心是疯狗，拾起木棒要打。母亲恰好出来，见这狗儿脏兮兮的，认定它是条流浪狗，怪可怜的，“自有狗来富”的意识促使她制止了我，拿竹罩将小狗罩住，说观察几天，是病狗就打死，是好狗则收留。我表示同意。

对这小狗，我们格外怜惜，煮稀饭拌烤鱼仔喂它。或许饿坏了，它竟不怕生人，大口吃下两大碗，然后舔舔嘴，睡去了。这时我们才认为，小狗身心应该是健康的。之后，就坚持给它补充营养。不出半月，小狗身体就壮实了许多，脏乱的毛儿也开始脱落，代之是鲜黄的新毛。自然，我们也消除了戒备，将它从罩子里放了出来。渐渐地，我们习惯称它为大黄。

大黄渐渐长大了，且乖巧、听话、能干，在农业生产、治安防范上屡建新功，讨人喜爱。

当家人吃饭时，尤其是节日或亲朋好友来访，家里常宰杀鸡鸭。在农村，吃净的骨头爱往桌下扔。这时有狗的家就感到烦恼，狗儿不时窜入桌下啃食骨头，老赶不走，只好驱之出门，关门吃饭。大黄开始也爱这样，一次惹火了我，举起竹鞭狠抽它两下，并大声呵斥：“今后不许这样，等人吃罢你再来！”大黄便灰溜溜出了门。之后，它就自觉了起来，人们吃饭，它离开，吃饱了，它便来打扫“战场”。客人问我如何调教这狗的，我说只训过它一次，就变得如此的懂事了。

一段时间来，家中鼠害大为减少，可又没投过鼠药，我顿感奇怪，于是留意观察缘由。后来，发现房间角落处散有不少血迹和鼠毛，看来该是大黄所为，因家中没猫，但不见鼠尸，会不会是大黄逮了鼠又吃了鼠？为证实，当晚熄灯后，我没睡，观察大黄动向，果真见大黄在房内穿梭，不一会就逮住一只小鼠，且三两下就吞食掉了。将这消息告知家人，母亲说狗会抓鼠是好事，吃鼠就不是好事了，万一吃的是中了毒的鼠，也难免要中毒的。这话提醒了我，于是就抓紧训练大黄。我捉来老鼠，用绳拴住，再让它在大黄前奔跑，大黄扑上就咬，并要吞食，我立即狠扯绳子，将鼠从大黄嘴里拉出，向远处丢去，大黄欲去捡，当即被我呵斥住。几次训练后，大黄就领会了我的意图：只准抓鼠不许吃鼠。从此也就只抓不吃。之后，充分利用大黄这本领，晚上时带它到鼠害严重的稻田和蔗地逮鼠，往往一晚就能消灭十来只。大黄逮鼠的本领传开后，不时有村民请我带大黄去他们的庄稼地灭鼠，我满口应答，大黄也乐此不疲。村民们感激我，更感激大黄。

除了逮鼠，大黄看家本领也高强。一天晚上，全家人已进入了梦乡。突然，大黄狂吠不止，一下冲出小院，一下又退回家中，如此反复，将我们吵醒。以为是有过路人，我没理会。这时，大黄竟冲进我房间，爬上我的床，我这才觉得情况不妙，打开灯，拿上电筒出门查看。好险啊！牛舍门的铁锁已被强盗撬开了，幸好及时起来，三头大水牛才没被盗走。顿时，对大黄不甚感激，是它高度的警惕和巧妙地提醒我，才避免了上万元的财产损失。第二天早上，我们又发现院子里有好几颗肉丸，里面放有剧毒农药“三步倒”，大黄竟不贪食，这就更令人敬佩了。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也就是大黄到我家的第五年，村里出现疯狗还咬伤了人，大家纷纷宰狗卖狗。我家的人也慌了，我们不会选择宰杀，决定将大黄卖掉。难以割舍对大黄的喜爱之情，可又没办法。那天我用铁链拴住大黄欲牵它上市，也许它已知道我的意思，死活不肯向前挪步，母亲见状，忍不住流下了泪水。不卖不行，我找来小猪笼，将它塞进去，用自行车驮到集市上。一位中年人相中了大黄，他说自己是个猎人，买这条狗回去是协助打猎的。一听这话，我的心就松了下来，心爱的大黄不会被处死了。为保证这猎人能成为大黄的新主人，在价钱上我一让再让，最终仅以八十元的价格成交。看着大黄随新主人慢慢消失在了人群中，我也禁不住流下了难过的泪水。

几天后，竟出现了令人惊讶的一幕：大黄拖着一条被扯断的铁链出现在门前。面对我们，大黄如同见到久违的老朋友，欢喜地叫啊跳啊！我去舀来稀饭喂它。它累了，也太饿了，很快就吃个精光，然后跑进房间不肯出来。大黄的新主人我们也不知是哪的，也就无法将其送回了。

大黄的归来，搅乱了我们的心，真不知该再如何处理。最后，决定再次卖掉它，因村里被疯狗咬的那人已发病死亡。我仍用小猪笼将大黄装住，吸取教训的它在笼内大喊大叫，可怜兮兮。我硬下心来把它带到市上，卖给了个熟人。这熟人也是个猎人，买大黄回去也是捕猎的。

月余后，我们的心情慢慢平静了下来。然而一天晚上，刚睡下的我听到门口好像有什么动静，便起身去开门来看，竟又是大黄归来。令我惊讶不已。

早上，我们在院子里谈论此事。大黄蹲在我身边，似乎也在认真听着。正当大家谈得来劲时，大黄突然飞快地窜进屋里，我觉得奇怪，就跟了进屋，大黄竟溜进床下躲藏起来。我出门欲告诉大家，未开口，大黄的新主人就出现在了门前。原来大黄嗅到了新主人的到来，才溜去躲藏的。它实在不舍离开我们呀！全家人再次为之动容，当即决定留下大黄。当对熟人讲起大黄的故事，熟人深受感动，也不忍让大黄离开我们。我们将钱退还了他。

为避免大黄感染狂犬病，我们就将它拴在家里。几天后，获知乡动物防疫站可注射狂犬疫苗，就给大黄做了防疫。从此可放心了，大黄又能忠实地为我家履行起逮鼠和守家的职责。

如今，大黄进我家已十个年头了，它虽没给我家带来什么大富大贵，却也忠心守护我的家，我们永远不会忘记这条已经是家庭一员的自来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