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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话

甘孜日报    2017年09月05日

       ■李微

    曾亲眼见茶艺师泡茶,只见沸水倒入杯,茶叶宛如一个窈窕佳人,在风浪中紧紧抱住自己,气质优雅地一转身、一抬头,在杯中翩然舞蹈,翻腾着、旋转着、飞升着,然后缓慢、从容、抒情地打开身体……她在杯中顾盼、游走,她决绝、她依恋、她哀叹、她缠绵,她上上下下、起起伏伏,寻寻觅觅……终于,终于,她累了,她要谢幕了,轻轻地、轻轻地,落下、落下,她羽毛一样轻,不惊动任何人。

    茶叶是风雨铸就的灵魂,云雾酝酿的精神。它是一团浓缩的生命,只需一壶沸腾的开水冲泡,立即就能激发蕴藏的激情。一枚枚嫩绿的叶片在水中舒展开来,仿佛休眠的鱼儿突然苏醒过来,活泼地在水中游动沉浮……

    喜欢茶所营造的“和敬清寂”的文化氛围,向往品茗时闲适悠然的心境。宋代文豪苏东坡云:“上茶妙墨俱香,是其德也;皆坚,是其操也。譬如贤人君子黔皙美恶之不同,其德操一也。”可见,手握一杯香茗,吟诵着茶之文赋诗词,神游于浓墨淡茶之中,悠然忘世,心归于静,何其雅哉!

    风晨月夕,花寂人定,把帘幕低垂,将吹梅古曲奏响,燃起一炉幽香,用茶壶泼出一盏如墨的浓汤,看茶烟轻扬,观心香缥缈,参悟茶和香散发出的气远韵清的味道。

    当氤氲的茶雾弥漫开来,芽叶随曲子的悦动起舞,悠悠然渐落杯底,空余旋转的心思被琴弦拨动,若有若无,在杯里独舞,随水汽俱来,又共水汽散尽,心中的尘埃都随之遁于无形。

    当纤纤素手把水注入茶壶,再从茶壶沏到杯里,然后分别斟进茶杯,会感觉手腕的转动都产生了动人的韵律。

    古人饮茶大多选用天然的活水。唐代陆羽在《茶经》中指出:“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其山水,拣乳泉石池漫流者上,其瀑涌湍漱勿食之。”是说用不同的水,泡出来的茶味道大相径庭。只有佳茗配美泉,才能体现出茶的真味。

    雪水是备受古人所推崇的泡茶上品。唐代白居易的 “扫雪煎香茗”,宋代辛弃疾的“细写茶经煮茶雪”,元代谢宗可的“夜扫寒英煮绿尘”,清代曹雪芹的 “扫将新雪及时烹”,都是赞美用雪水沏茶的。

    在与水接触的过程中,茶叶将其精华向水中渗透,而水也掏出了遍体的热量,两者的交织融合才成全了生命馥郁的清香。——茶中有水,水中有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茶与水之间的关系,如恋人一般,耐人寻味。

    古人将香奉为殊友,茶为素友。“焚香消昼永,听琴煮茗送残春”,轻抚琴弦,且弹且歌,香炉在侧,几缕轻烟虚无缭绕。无需任何的言语,只需嗅着那缕缕的幽香,任杯中茶芽缓缓舒展,用舌尖去轻触沸腾的茶汤,用心神去领会茶和香的冷热交替;感受那曾经的秦时风汉时雨,和那唐诗宋词的繁华忧伤,在古人的绵绵温存和记忆里,老去了容颜,雕刻着时光。

    宋徽宗赵佶在《大观茶论》中写到:“茶之为物……冲淡闲洁,韵高致静。”一边细品慢酌浓香茶茗,一边体味书中幻化的人间世相,畅游在文字构成的浩瀚深邃的思想长河中,凡俗尘嚣悄然远遁,心怀明净,物我两忘,此刻的生命是丰盈的,灵魂是静默的……

    陈继儒云:“以苦茗代肉食,以松石代珍奇,以琴书代益友,以著述代功业,此亦乐事。”明代文人追求两个精神的雅境,一为学问之境,二为自然之境。今人不逊古人,无论时光如何流转,人类的情感和灵魂亘古不变。

    只要书卷在手,清茶在侧,守望着那若有若无的氤氲,那清澈如水的心境里便似有一朵莲花在微风里荡起层层涟漪,一圈圈地弥漫开来……

    最喜欢苏东坡的“从来佳茗似佳人”的精妙比喻,把女子与茶的关系写到了极致。茶是万木之心,只有茶这种生于青山,长于幽谷,承受了微雨清露,沐浴了山灵水秀的植物,才能体现女人的风情万种。女人的品性不亦如此?或温婉,或热烈,或聪慧,或优雅……观之如画,闻之如花,品之如饴。

    茶过几巡,像是女人的一生,涩是青春滋味,苦是半生基调,弥漫的香气是岁月溢出的欢乐与幸福,而留在唇齿间的甘甜则是最终的了悟与所得。或许只有深谙茶之秉性的女人才能呈现出与之呼应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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