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17年09月07日
■张光茫
人们熟悉的“寡言”,就是指人沉默,不喜说话。一个恬静寡言的人,往往性格内向,而外表的寡言却与内心的活跃恰成正比。有趣的是,很多文化大师们的寡言,往往能给后人带来更多的思索。
比如史学大师陈寅恪先生。晚年,按照他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去研究、撰写、发表、出版史学的鸿篇巨著,已经是不可能了。但是,他又不能违背自己的行为准则,他只有选择寡言。虽然寡言了多年,但他并没有停止思索与探求。他努力克服双眼失明、又跛一足的困难,凭着极大的毅力,在助手的帮助下,完成了长篇宏论《论再生缘》和85万字的文化巨著《柳如是别传》。
再比如,物理学大师爱因斯坦先生,小时候他寡言少语,看的课外书多,又爱乱想,有时会问一些老师回答不出来的问题。很长时间里,爱因斯坦都不知道自己将来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不过,寡言孤独的爱因斯坦,也有很可爱的时候,他的外祖母就非常喜欢这个寡言少语的乖孩子。她会经常来慕尼黑看望自己的小外孙,离别的时候,她总对孩子恋恋不舍地亲了又亲,离开后,又会迫不及待地给女儿、女婿写信:“我们大家都很惦记小阿尔伯特,他是那样可爱,我们老是谈到他那些古怪离奇的想法。”遗憾的是,外祖母没有提到那些古怪离奇的想法是什么。
还有,文学大师沈从文先生一辈子都寡言少语。他从偏远的湘西来到北京,最初几年,饥寒交迫,无望无助,他只有“高小”学历,在大学圈子里,他是寡言的。他教书,讲得少,写得多,往往以笔代言,写了大量习作。他离开文坛以后,从事文物考古工作,又在寡言中度过了近四十年。有时,甚至到了销声匿迹的程度。沈从文先生不善言辞,一口湘西“凤凰话”,很多人听不懂。他不爱喧哗,而偏爱寂静,他甘于寡言,甘于寂寞,最后在寂寞中离开了人世。
文学研究大师、著名作家钱锺书先生居然也很寡言。钱锺书先生在留学时代,总是醉心学问,探讨人文,不善交际应酬,因此,对人往往无话可说。不少人误会他爱摆架子,瞧不起人。其实,他是一位为人率真、也很关心别人的知识分子。文革之中,钱锺书先生选择了独辟蹊径的寡言,在长达十多年的时间里,居然没写过一篇文章。钱锺书先生就像他给自己起的别号“默存”那样,正直淡泊,与世无争,只求在寡言当中,老老实实生存。
鲁迅先生说,寡言的时候自有其充实,开口的时候反觉其空虚。这寡言不是死寂,因为思维没有停止过,反而跃跃欲试,恰如利器在匣中,感慨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