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铜胜

    茶乡的夜，浓香醉人。经历过茶乡之夜的人，会心甘情愿地在茶乡之夜的浓香里沉醉。

    春天，茶乡在晨露欲晞的时候醒来，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初阳斜照在通往茶山的山路上，洒下一层暖暖的金黄色，浅浅地镀亮了三三两两上山的人影。鸟声被匆忙的脚步惊醒，慌乱中的叫声随意、清脆、零乱，鸟声撞落了挂在叶上的露珠，露珠落地，碎了。草叶舒展了一下身体，睡眼惺忪地望着红红的太阳，傻笑。

    茶山，是一点一点地醒来的。醒来的茶山，如笑，如歌。在曲折隐伏的山路上，飘荡着明净的茶歌，如透过新生的树叶背面的阳光，有着嫩黄的色泽、透出清亮的质地，在一行一行的茶垄上飘荡而过。

    茶季的茶山，如萌动中的春野，一派欢欣的景象，让人心生莫名的欢喜。只要你用心，就能看得见茶叶嫩芽生长的模样，也仿佛能听到茶芽萌蘖的声音。

    茶山的茶季，弥漫着简单的快乐，真诚而又清澈。茶山上，采茶人一双双灵巧的手，在茶芽之上飞舞，一支支欢快的歌，在茶山之上飘荡。

    采茶人站在茶山之上，忙碌而又充实。傍晚时分，山下村庄里的炊烟飘上了山，采茶人的竹篓里也装满了新采的鲜叶，结伴下山了。

    茶山静了，茶乡却忙了起来。茶乡的白天，只是一个序幕，茶乡的夜，才是最隆重的盛典。

    此刻，茶山之下的茶乡，像是茶山怀抱里一个不听话的孩子，活泼、调皮得有些不安分。

    村庄开始喧腾的时候，茶乡的夜忙碌起来了。

    我喜欢那样忙碌而又欢快的茶乡夜晚，它能让你忘记所有的烦忧。我与茶乡有过一夜之缘，徽州的同学，家就在茶山脚下，茶季里，我在他家住过一夜，弥漫那一夜的茶香，在时光的深处，依然是我最浓醇醉人的记忆。我与茶乡，即使只是一夜的缘分，至今仍让我格外珍惜。

    那天，快快地吃过晚饭，同学的母亲刷洗锅碗，一遍又一遍，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开始在灶上炒茶，鲜茶叶杀青时的青气有些植物的青涩，但时间很短，很快就溢出了茶的清香，刚炒好的茶叶深绿、软塌，平摊在竹篾编的竹匾里，放在微温的炭火上烘烤，那是一片叶子的涅槃。

    等不及茶叶烘好，我们走出户外，在空气的清凉里，沿村边的小溪下行。一路上，家家都在炒茶，户户流溢着浓浓的茶香。村庄里，连朦胧的晕黄月色，也像是要浮出茶香一般，真的就有了月有微黄香无影的感触。

    茶季里，我的表姐也曾去茶乡帮忙，她常和我说起茶乡的夜。她们白天上山采茶，夜里在灯下做茶。表姐的茶乡之夜，轻松而又欢快，她们制茶、说笑、唱歌，窗外厚重的夜幕，只是她们快乐的背景。夜里的欢歌笑语冲淡了她们一天的疲累。夜深了，她们在暖暖的茶香氤氲里，和茶乡的夜一起安静了下来。

    茶乡的夜，是属于她们的，她们让一片翠绿的叶子如蝶羽化，保持着青春的模样。这些神奇的叶子，会在某一个玻璃、青瓷，或是紫砂的杯中，被开水还原，给人以惊喜，这是茶乡的夜所不知晓的秘密。如果茶乡的夜察觉了这些秘密，茶乡的夜是不是会变得更加神秘、迷离，更加让人迷醉呢。

    又是一年清明时，在一杯茶的清香里，我又想起了茶乡的那一夜，想起连月色也弥漫着茶香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