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左人

     川藏驿道俗称茶马古道，分南北两路。南路从康定出发，经八角楼、雅江、理塘、巴塘至芒康入藏，朝廷臣僚戍边将士官宦人家多走此道，习称官道。北路自康定长坝春，越亚拉雪山去泰宁，过松林口至道孚县城，翻将军梁子，经炉霍、甘孜、德格到昌都，是雅茶入藏的主要通道，惯称商道。

   3．“就这样定了，去扎坝！”

    川藏驿道俗称茶马古道，分南北两路。南路从康定出发，经八角楼、雅江、理塘、巴塘至芒康入藏，朝廷臣僚戍边将士官宦人家多走此道，习称官道。北路自康定长坝春，越亚拉雪山去泰宁，过松林口至道孚县城，翻将军梁子，经炉霍、甘孜、德格到昌都，是雅茶入藏的主要通道，惯称商道。清末赵尔丰经营川边，根据土司派差徭的做法和川藏间军运的常例，创制乌拉章程，设立供歇宿的台站。台站通常是一排石砌的二层小楼，围一道石墙或树桩栅栏。官员住楼上，随从住楼下，院子里栓牛马，乌拉娃蹲楼梯角落或露宿。民国建立后，变乱迭经，路桥垮塌，台站废圮，交通几近瘫痪。今年建省委员会在泰宁兴建农事试验场，整修了康泰段，恢复         台站，往来大为方便。康定距道孚450多里，共七站，按站行路，七天旅程。

钟秋果的骡马队沿北路行进，一路晓行夜宿，得水草便利处即卸驮下鞍，熬茶做饭，休息停当又打马前行。沿途只有小片村落，看不到像样的场镇街道，直到15日黄昏抵达道孚城，才惊喜地发现关外竟然有如此繁华之地。

     道孚人烟稠密，汉藏杂处，人口300多户，是康区六大县城（康定、甘孜、理塘、巴塘、丹巴、道孚）之一，而地势最低，气候和暖。一条大街由东向西延伸，街宽丈许，两侧多为石块垒砌的碉房和圆木搭建的崩科(井干式木构架建筑)，及少量穿斗瓦房。盐铺、山货店、杂货店、作坊，挤挤挨挨沿街布列，汉人开的饭馆、粮行、布庄、药店、剃头铺招幌飘舞，让人目不暇接。其余小街岔道，忽阔忽狭，上坡下坎，如迷魂阵。锅庄则分布在街头巷尾，有丁家锅庄、曾家锅庄、袁家锅庄等五六家，是道孚作为川藏茶马道上重要驿站的标志。

     钟秋果一行来到县府所在地。门楼上方横悬一道匾额“道孚县政府”，大门两边的立柱用不规则的石块垒砌，门楼与两厢办公房连为一体，一色的木板墙，上面贴着标语：“抗日救国！”“只有打跑日本鬼，才能过上好日子！”门前站着一个穿藏装的警卫，看见荷枪实弹的骡马队到来慌忙进去通报。

      钟秋果踩着下马石下了马，把缰绳交给王中。

     县长胡仁济带着驻军罗营长和县政府的一班人马快步迎来。听得一声喊，鞭炮齐鸣，锣鼓掀天，人们挥舞着彩色小旗，喊着欢迎钟特派员的口号，这在道孚城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硕丰老弟，辛苦辛苦！”胡仁济喊着钟秋果的字，伸出双手迎接。他瘦高个，皮肤黝黑，腰背微弓，上穿缎面阴花对襟大褂，下着紧身马裤，蹬一双锃亮的军用马靴，腰挂德国左轮手枪，打扮很扯眼。

    “化民，”钟秋果也叫胡仁济的字，“你把两撇漂亮的翘翘胡子刮了？”

“    两年不见，你倒一点没变。”胡仁济皱了皱眉避开话头，向他介绍驻军营长罗玉龙以及政府属僚，然后拉着他的手走进院子。“我早收到建委会秘书处的电报，说你将大驾光临，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钟秋果看看大院，左右两厢是办公房，正面是大堂，还有二堂、后厅及粮仓、监狱，便说：“化民兄，你这县衙门比我们建委会驻地还气派哦！”

   “哪里哪里，这还是民国元年灵雀寺闹事烧毁县衙，事后责令赔偿重修的。25年了，一直没有培修，破败不堪。”

   “听说去年红四方面军总部就设在你这衙门，张国焘在里面住过，是块风水宝地呀，哈哈哈！”

     来到会议室坐下，胡仁济掏出烟盒抽出烟双手奉上，钟秋果摆摆手。

    “哦，不好意思，忘了你不抽烟。”胡仁济自己叼在嘴里，把烟盒伸向罗营长，让他自取，之后顺手扔桌上，对钟秋果说：“旅途辛劳，先歇歇，我和罗营长再向你汇报工作。”

      其他人见他们要谈正事，知趣地退了出去。

钟秋果看着纸烟盒，问：“化民兄，记得你以前是抽‘美丽’牌的，现在怎么变‘强盗’了？”他知道抽烟人的习性，一根筋认准一个牌子不变。

    “嗬，你记性真好。我以前特别喜欢‘美丽’，但‘美丽’太柔，还是‘强盗’有劲仗。”胡仁济点燃烟，狠狠吸了一口。

     烟盒上一个海盗，手持长刀，腰插短刀，赤脚立在甲板上。钟秋果看到这副掠夺者的凶悍嘴脸就极为不爽。他虽不吸烟，也知道强盗牌是驻华英美烟公司生产的，调侃道：“原来‘美丽’不再，‘强盗’横行呀，    但‘美丽’也好‘强盗’也罢，都不是好东西，少抽点！”

     他对站在身后的王中示意：“茶叶。”

    王中打开行囊，取出茶叶双手递上。

   “少抽烟，多喝茶，我特地给你带了两盒蒙顶黄芽。”钟秋果送上见面礼。

     胡仁济拿起茶叶盒闻了闻，清香扑鼻，高兴地说：“你还记得我这点嗜好，谢谢啦！有道是‘扬子江心水，蒙山顶上茶’，正好用扬子江源头的水泡皇茶。”高声叫道：“小赵，给我们泡新茶！”

     勤务员赵元福拿着一套盖碗茶具应声走来。

     炉火正旺，大瓦壶呼呼冒汽。赵元福打开茶叶盒，抓一撮茶叶放入盏里，提起茶壶冲泡，倒掉头道水，然后高高提起瓦壶冲水，有板有眼地三起三落，谓之凤凰三点头。接着，倒掉胡县长的茶水，换上新茶另泡。

     乌拉，意为徭役，指驿站（台站）为来往的政府公干人员、旅客、商人等提供所需劳力及坐骑、驮马、牦牛，向驿站所辖范围百姓无偿征派的人力差和畜力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