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18年08月15日
◎徐威
如何变,如何“改造”,如何从“我的故事”中写出“我们”的共通情感与认知,就见出了小说家的才华与水平。
马晓康写了许多诗歌,然而我对他的了解最初却是从小说开始的。最早读到马晓康的作品,是刊发于《作品》2016年第 4期的短篇小说《在蔚蓝蔚蓝的天空下》。这是马晓康的小说处女作,然而他却并没能够给我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再后来,读到他刊发于 《作品》2017年第11期的中篇小说《墨尔本往事:抢贪官》。相比较而言,这篇小说要比处女作顺畅、厚重不少。小说以一群在墨尔本留学的青年为对象,书写他们的颓废与堕落,与此同时又从一个崭新的角度切入到对我们现实生活的批判之中。也是从这篇小说开始,我才开始思索他留学澳大利亚七年的经历对于他的文学创作而言,究竟产生了多大的影响?
就我目前对马晓康作品的阅读而言,他近些年大部分作品都在着力书写留学澳大利亚七年的生活:长篇小说《墨尔本上空的云:人间》直接就是他留学生活的自传,长诗《还魂记》《逃亡记》亦是他在回国之后对留学生活的回忆与反思。应该说,马晓康并不一帆风顺的留学经历,成为了他近些年重要的、丰富的写作资源。这种经历是独特的,也是极具个人化的。题材的独特,是马晓康有别于其他“90后”作家的重要特点,亦是他目前一个可贵的优势。
毋庸置疑,写作资源的独特对于作家而言有着重要的意义。莫言自称是“讲故事的人”,而他所讲述的故事很多来源于他童年时期听来的各种故事。因而,莫言说自己并不是用眼睛来阅读,而是“用耳朵阅读”。这些“用耳朵阅读”来的“文本”,成为他文学实践中取之不尽的文化资源。另一方面,我们也必须对此有着清晰认知:个体经验的丰富与独特,只是基础,是素材。创作的关键更在于对这些经验、素材的艺术转化,即莫言所说的“改造”。
同样的经验,马晓康将它转化在小说、诗歌两种不同的文学体裁之中。
长诗《还魂记》《逃亡记》中,对留学生涯的具体生活虽然也有不少刻画,但它却是简洁的、概括的,更多的是淡化为一种背景而存在——马晓康着重书写其中的心路历程。诗歌主抒情,它简洁、凝练,在种种意象的象征与隐喻中完成对情与思的书写。而小说主叙事,它丰盈、饱满,需要种种具体故事与微妙细节的支撑。因而,“被扭去翅膀,扭成了畸形的鱼”这一被高度凝练的个体经验,到了小说叙事中,就无法再按照诗歌的方式进行提炼与简化了。也就是说,那些被隐去的旁枝末节无法被简化,而是需要更深入更丰富的展开。
长篇小说《墨尔本上空的云:人间》以时间为线,书写家道中落、经济贫困条件下“我”艰难的留学生活。这种自传体小说令人想起郁达夫的《沉沦》。一般而言,小说家创作小说,其素材来源,要么是自身经历,要么是“道听途说”,要么是个人想象。然而,无论是哪一种,我们都不能忽略了小说“虚构”的特质。换言之,个人经验也好,现实见闻也好,都需要经过艺术的“变形”。如何变,如何“改造”,如何从“我的故事”中写出“我们”的共通情感与认知,就见出了小说家的才华与水平。
《墨尔本上空的云:人间》以第一人称进行叙事,讲述“我”与一帮留澳青年的故事。一方面,在马晓康的小说中,我们看到了真实的生活,看到了那些鲜有人关注的青少年留学群体的状况,也看到了马晓康的种种反思;另一方面,从小说叙事的角度而言,他的小说又显得太过于真实,在“虚构”与对故事情节的“排列组合”上,显得较为薄弱。事实上,马晓康并不缺乏对生活的敏感,也不缺乏对生活的反思力,更不缺乏想象力。
因而,我更愿意相信,马晓康在长篇小说的书写中,更多的是以一种回忆录的姿态在书写。点点滴滴,皆是回忆。换言之,那时他只求记录,而非创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我更为期待的是他《墨尔本往事:抢贪官》这一类的作品。从他的标题看,这或许是一个新的系列小说。在这一系列里,他的留学生涯,他的个人经验,可能会更为成功地转化为小说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