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19年03月01日
◎朱美禄
孔子首倡私学,有教无类,三千弟子中,“受业身通者七十有七人”。他们的学习方法,诸如“学而时习之”“温故而知新”“敏而好学,不耻下问”等,皆可圈可点。但“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孔门弟子也有做笔记的习惯。这不仅对于问学之道有启示意义,而且对于传承文化亦有大功焉。
《汉书·艺文志》载,“古之王者,世有史官”,“左史记言,右史记事”。孔子虽为“素王”,似乎也享受了这种待遇。据《孔子家语·七十二弟子解》记载:“叔仲会,鲁人,字子期,少孔子五十岁,与孔琁年相比。每孺子之执笔记事于夫子,二人迭侍左右。”孔子博学于文,吐佳言如屑,可见当时就有弟子专门负责记录其言行了。
除了专人记录孔子言行之外,更多的是“弟子各自记其所问焉”。《论语·卫灵公》篇中说:“子张问行。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立则见其参于前也,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夫然后行。’子张书诸绅。”子张向孔子请教通达无碍的法门,在得到答复后,子张便把夫子的教诲记在腰间的大带上。《孔子家语·入官》篇记载了子张向孔子请教为官之道,孔子对如何“安身取誉”作了详尽的回答,“子张既闻孔子斯言,遂退而记之”。《孔子家语·五刑解》中,孔子解释了“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的精义,“冉有跪然免席,曰‘言则美矣,求未之闻。’退而记之”。无论是随手把夫子的教诲记在腰间大带上,还是对夫子的教诲“退而记之”,都是弟子接闻于夫子之后主动做笔记的一种反映。
当然,孔门弟子也有被动做笔记的情形。如《孔子家语·正论解》中孔子说过:“小子识之:苛政猛于暴虎。”同一篇中,孔子还提醒弟子:“弟子志之:季氏之妇可谓不过矣。”“识”和“志”都含有“记”的意思,只不过在这里是被老师提醒做记录而已。
一般说来,孔子的佳言妙论不会被弃之不顾,但假如不做笔记,弟子又该如何对待呢?其一是“终身颂之”。如《论语·子罕》篇道:“子曰:‘衣敝缊袍,与衣狐貂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子路终身颂之。”据《说苑·敬慎》篇记载,孔子论述了盈虚消息的辩证道理,子夏叹曰:“善,请终身颂之。”“终身颂之”,意味着“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把老师的教诲永记在心。其二是落实到行动上。《论语·颜渊》篇中说:“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颜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同篇中,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仲弓曰:‘雍虽不敏,请事斯语矣!’”“请事斯语”则含有对于夫子的教诲恪遵不渝、努力践行的意思。
正因为如此,难怪《隋书·经籍志》中说:“孔子既叙六经,讲于洙泗之上,门徒三千,达者七十。其与夫子应答,及私相讲肄,言合于道,或书之于绅,或事之无厌。”看来,孔门弟子勤于做笔记,努力践行夫子的教诲,早就为后人所知晓。
孔子以“六艺”教授生徒,却没有专门的教材,弟子所做的笔记,在某种意义上说就具有教材的功能。曾子曾说过“吾日三省吾身”,其中涉及“传不习乎”这一问题。所谓“传”,指的是夫子的师传;“习”指的是学生的温习。其内容是夫子所传的教义,其载体则是弟子所做的笔记。因此,要温习夫子传授的内容,笔记自是不可或缺。反过来说,只有笔记做好了,才能“学而时习之”。
在孔子逝世之后,为了纪念夫子,孔门弟子汇集了各自的笔记资料,“取其正实而切事者,别出为《论语》,其余则集录之,名之曰《孔子家语》”。可见,孔门弟子所做的笔记,乃是《论语》和《孔子家语》材料的来源。从这个意义上说,孔门弟子的笔记保留了先秦儒学的珍贵资料,奠定了中国文化的基础,其价值不可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