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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篇

甘孜日报    2019年07月02日

       ◎雍绰

       山上的傍晚总是格外的悠长。待到太阳西下把牛羊赶回圈后,诸如背水、挤奶、打酥油、推手磨、盅麦子、取麦杆等家务总是轮番而至。等到天黑收工于昏暗松光中张罗晚餐再吃过晚餐后,往往已是深夜。那一天,她和阿次终于用过晚餐又待到家人休息后,悄然溜出家门点上火把激动地朝山下赶去。那一夜,他们在月影稀疏、繁星斑斓的山野跳锅庄、对歌卦、讲故事玩得不亦乐乎。

       日子没有因为成人礼的举办而立马改头换面,它仍旧以固有的单调、乏味、沉闷和琐碎来来回回地重复着。在这样的重复里,阿妈对亲生母亲的思念一如寒夜钻入氆氇的风,总是悄悄地来,悄悄地从单薄的皮肉渗透到骨髓渗透到心的深处。好在那些无数个孤独的朝朝暮暮里,总有母亲和阿次陪在身边。好在苦涩悠长的童年岁月随着四季更替,正被时间老人哗哗地像剥玉米棒子一样一层一层地被剥去。青春是美好的,无论身在繁华都市或是穷乡僻壤,寄人篱下或是坐拥四方宠爱。青春也是守时的,正如该来的一切都会来,该开的一切都会开,阿妈的青春也就这样如期而临。一如扎森里原野高坡上风过处的荞麦地,一夜间,已是漫山遍野艳丽丽明灿灿的花朵儿。

       随着青春的到来,阿妈和阿次比往日更加亲密起来。她们总是有许多聊不玩的话题,总是为着某一句很平常的话可以“咯咯”笑到许久,也总是因为某一件很普通的事可以从早暗自快乐到晚。逐渐的,她们不怎么玩抓石子“巧则”的游戏了。也不玩由甲乙双方各排列七个不同命名的石块,再以步数、吐口水、吐石子、用脚背掷石子等作为攻击对方步骤的“打批得批”和猜数字“让巴”,以及根据对方给出的朗朗上口的提示句进行猜物猜事的“卡卦”等游戏了。阿妈受打骂的次数也逐渐减少了。就算偶尔有那么一次,她也尽量忍着不再流泪。什么头上的疤,脸上的伤她更是极力掖着藏着,就算别人提及她也多方掩饰。日子依然繁琐又清苦,随着年龄的增长,需要劳作的事情越来越多,范围也是越来越广。然而,自小苦惯了的她,手脚越发的灵巧,性情也越发的明朗。

      当时在子庚乡一带及金沙江对岸的奔子栏和香格里拉市尼西乡一带皆盛兴未婚男女成群约会的习俗,名为“如绒灿至”。时至妙龄的阿妈和阿次,因为是扎森里、通共、比麦贡三个毗邻自然村仅有的两位年轻姑娘,且二人性情活泼能歌善舞备受外村及外乡后生青睐。

      第一次参加“如绒灿至”是在阿妈十七岁,阿次十六岁那年夏季。白天她俩放牧时,正有甲学村的两个小伙子在木用沟的山坡上开荒荞麦地。隔着老远的距离他们对唱山歌和学罗,后又在口哨里约好了当晚见面的时间及地点。

      山上的傍晚总是格外的悠长。待到太阳西下把牛羊赶回圈后,诸如背水、挤奶、打酥油、推手磨、盅麦子、取麦杆等家务总是轮番而至。等到天黑收工于昏暗松光中张罗晚餐再吃过晚餐后,往往已是深夜。那一天,她和阿次终于用过晚餐又待到家人休息后,悄然溜出家门点上火把激动地朝山下赶去。那一夜,他们在月影稀疏、繁星斑斓的山野跳锅庄、对歌卦、讲故事玩得不亦乐乎。时至黎明,她和阿次才悄然回家。第二晚,两后生随顺霸道的她俩爬高坡过野林到扎森里地界来赴约,又于夜半点着火把返回远在山脚下的木用沟。第三晚,又到更近处的扎森里谷场来赴约。每每想到这些或聊到这些她俩就止不住想笑。特别是说起两后生因不敢在窗户上丢石子,也不敢吹口哨而只能学猫头鹰“呜呜”叫时的滑稽样,她俩更是笑得前俯后仰。

      “如绒灿至”是当地自古流传的民间习俗,是未婚青年男女相互交流沟通且深受人们喜爱的一种娱乐活动。其对于参与人数、男女搭配情况,以及场地、场景、时间等没有特定要求。往往在节庆、婚宴或打墙盖房、推水磨、收割荞麦等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只要有未婚青年男女就会有这种约会自发产生。自第一次有了约会经历以来,阿妈和阿次参加过的“如绒灿至”不计其数。当然,在约会的过程中会遇到彼此聊得来的同伴,也会遇到令自己想来都倍感生厌的后生。但不管怎样,除了讲不完的笑话、说不完的故事,跳不完的锅庄而外,她们从未跟谁越过雷池半步。

       阿次去外村的次数总比阿妈多,她毕竟是扎森里家唯一的孩子,阿珂、阿爸和母亲出门时常常会带上她。每当阿次回家时,总会把外面的事讲给阿妈听,阿妈是喜欢听那些事情的。她与阿次经常为一些有趣的事捂住肚子笑个不止。若是在冬夜,她俩则喜欢紧挨着坐在外间烧猪食的火塘边,把双脚放在塘坑里悄声聊到很晚。

       每一个青春少女都期望着得体的着装好看的头饰,而那时的这点期望又是很难得到实现的。阿妈和阿次除了在家干不完的农活根本没有时间去拾柴卖草为自己积攒一些私房钱,善良的母亲看在眼里疼在心间。有一回她带两女儿到阿珂新开荒的山地种上了黑青稞。那年雨水不错,种上的青稞颗粒丰满收成颇丰。母亲就把黑青稞拿来酿成美酒后让她和阿次背到奔子栏去兜售,并允许卖得的大洋由她俩自己使用。有了可以自由支配的钱,她和阿次欢喜着从奔子栏各自挑选了一件衣身衣领有叶状暗花条纹的黑色棉布大襟坎肩。那坎肩,平日里是舍不得穿的,只有待到参加聚会或过年时,才小心翼翼着从层层包裹的破布里连同那件成人礼时穿的“亚盖兰木”和藏式靴子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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