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凤

儿时过年，农村里打扫卫生似乎要比现在还要彻底。

先要换炕，烧了一冬天的热坑，加上娃娃多费事，有的地方就塌陷了，干脆彻底换炕面子，换下来的炕面子和里面的土坯几乎烧熟了，用榔头敲碎后是上好的肥料。

换炕前，坑上的席子，毡都要卷出去，先把旧炕面子拆掉搬出去，新炕面子是夏天就脱好码在墙根用烂席子或者育稻苗后的旧塑料遮着，家里用不完还能卖钱。

换炕是个动脑筋的细心活，整不好，烟不流经烟囱，从炉膛里折回来。烧炕时，屋里烟雾弥漫，父亲把炕道清理干净后，细致端详，一个炕面子用四个土坯墩子支撑，整个炕区好像布了八卦图。接着在每个土墩子上放点泥巴，把炕面子按到上面，炕面子布满大炕后，父亲蹲在上面，拿磨子均匀上泥，泥里掺着麦苇，和泥要稠，不能稀了，炕面子上的泥要抹均匀平直，烟囱口留开。全部抹完后，把炕烧干，潮湿睡觉那可是要作病的，先用一些树叶、树枝烧，潮气腾腾蔓延，再用烟煤烧，炕烧干得用一天，摸上去烫手。

炕换好后，家里的瓶瓶罐罐，箱箱柜柜、铺铺盖盖等都要搬到院子里，母亲蒙着围巾再顶个破草帽，开始扫尘，先用大扫帚把屋顶廊檐下来的蜘蛛网、丝丝缕缕的灰尘扫掉，然后用鸡毛掸子，细细致致弹一遍，再用笤帚拐拐角角扫一遍。这时，我就跟在母亲身后，眼睛瞪得贼亮，此时说不定就从哪个拐角扫出一圈电线或者一疙瘩废铁，我视为宝贝，赶紧收藏起来，生怕弟弟妹妹看见了和我抢。

扫尘时正屋中央或者廊檐下的燕子窝是要留着的，万不能扫掉，燕子认识老窝，春暖花开时，它照旧飞回来。

扫帚不到，灰尘不会跑掉。灰尘扫完后，被子、毡要晾上在院里向阳的地方，用擀面杖敲打，打掉灰尘，打掉晦气霉气。

晾晒被子的间隙，母亲开始翻箱倒柜腾东西。那时穷，衣服都是老大穿了、老二老三接着穿，实在穿不成的，再用来裱褙子，一些破皮烂掌、绳头、塑料，还有从屋子搜出的废铜烂铁用畚斗把它们背到生资公司卖掉，拿上几毛钱到小书摊前看小人书，留下一两毛钱给弟弟妹妹买豆豆糖。

尘灰扫完后，开始糊窗户，木质方格窗户，靠近炕的地方底下留着一小方块玻璃，其余全部贴上白纸，打好糨子，用筷子把糨子抹到窗框上，两个人把纸扯平放到上面，再用扫炕的小笤帚刷一下，纸就平直了，否则皱皱巴巴的，扯掉得重新糊，窗子糊好后，屋里立马亮堂许多。

尘灰扫完后，母亲开始洗洗刷刷、缝缝补补，迎接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