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栋

   “午梦扁舟花底，香满西湖烟水。急雨打篷声，梦初惊。却是池荷跳雨，散了真珠还聚。聚作水银窝，泻清波。”诗人杨万里在《昭君怨·咏荷上雨》中如此描绘江南的夏雨。夏日午眠，梦见荡舟西湖荷花间，湖面清香扑鼻，烟雾朦胧。突然一阵急雨敲击船篷，把我从西湖赏荷的梦中惊醒。梦醒后观庭院荷池，雨珠上蹿下跳，玲珑的雨点珍珠般四处迸射，聚在叶心，好像是一窝泛波的水银。

   词人贺铸在《南歌子·疏雨池塘见》中也道出了夏日听雨的闲适心情：“疏雨池塘见，微风襟袖知。阴阴夏木啭黄鹂，何处飞来白鹭立移时。日长偏与睡相宜，睡起芭蕉叶上自题诗。”稀疏的雨滴落在池塘里，水面上泛起了波澜。轻风拂来，吹动了衣袖。夏树上长满了茂密的枝叶，树荫中响起黄鹂的阵阵啼鸣。一只白鹭不知从何处飞来，独立于池塘已经许久。这长长的白日，用来睡觉是最合适不过了。睡醒后，便一个人在芭蕉叶子上百无聊赖地题着诗。可谓是十分惬意。

   “柳外轻雷池上雨，雨声滴碎荷声。小楼西角断虹明。阑干倚处，待得月华生。燕子飞来窥画栋，玉钩垂下帘旌。凉波不动簟纹平。”宋代名家欧阳修在《临江仙·柳外轻雷池上雨》中描绘出雨中的闺情乐趣。柳林外传来轻轻的雷鸣，池上细雨蒙蒙，浙淅沥沥的雨声滴在荷叶上发出细碎之声。雨停后小楼西角显现出被遮断的彩虹。倚靠栏杆旁，直等到月亮东升。燕子飞回到门前，窥探着雕梁画栋，从玉钩上放下门帘。床上凉席的纹路好似清凉的水波，但却无波纹涌动。

   词人蒋捷在《虞美人·听雨》中却抒发了听雨的旷世之感慨：“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年少的时候在歌楼上听雨，红烛盏盏，昏暗的灯光下罗帐轻盈。人到中年，漂泊在客乡的小船上，江面开阔，层云密布，水天一线，西风中听到一只孤雁阵阵哀鸣。而今人至暮年，独在僧庐下听雨，两鬓早已斑白。想到人世的悲欢离合，似乎总是那样的无情，奈何人生如此，何处不感慨？就任随那窗外的雨，在阶前点点滴滴直到天明吧。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词人李煜在《浪淘沙令·帘外雨潺潺》中也抒发了悲愁的人生感慨。帘外雨声潺潺，浓郁的春意却要凋残。即使罗织锦被也经受不住五更时的冷寒。只有在梦中才能忘掉自身是羁旅之客，享受片刻欢乐。不该独自登楼凭栏眺望，引发无限的思念，离开容易，再见就难。过去就像江水和落红般随春而去，今昔对比，天上和人间。

   而女词人李清照却在《摊破浣溪沙·病起萧萧两鬓华》中写道：“病起萧萧两鬓华，卧看残月上窗纱。豆蔻连梢煎熟水，莫分茶。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终日向人多酝藉，木犀花。”两鬓稀疏，病后又添白发，卧在床榻上看着残月照上窗纱。将豆蔻煎成汤水，不用分茶而食。闲适地在枕上读书，门前的风景在雨中更佳。整日陪伴着我，只有那深沉含蓄的木犀花儿。人们也许只有历经沧桑世事，看破红尘繁芜之后，才会从容暇豫，自然淡泊地勇敢面对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