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绮

   船是古典诗歌中一个温婉的意象，它让我们领略“今夜扁舟子”的漂泊，“纵一苇之所如”的超然，“舸舰弥津，青雀黄龙之舳”的富丽。船行千里，摆渡了离愁与相思，也摆渡了渴望与胆气。张炜的长篇小说《古船》赋予古船深重的苦难内涵，成为民族心史一块厚重的碑石。

   张炜，当代著名作家。他的文学作品在海内外获得70多种奖项，长篇小说《古船》获得庄重文学奖、人民文学奖。

《古船》以洼狸镇为自然环境，叙述了隋、赵、李两代人的历史变迁、爱恨纠葛的故事。毒人赵四爷是洼里镇的一片乌云，恶人赵多多是凶暴的雷公电母，隋迎之是文革前成功的企业家，隋不召是呼唤科技进步的理想主义者。隋抱朴是新时代的改革者，当他冲破樊笼束缚，就挑起了几辈人的重荷。他和像他一样的年轻人将重修洼里镇这条古船，成为横渡千里烟波的水手。

   意象典雅意蕴丰富，是《古船》的突出特色。“古船”泊在隋不召的心河之上，那里有“郑和大叔”、《海道针经》和滔天巨浪。芦青河底挖出的古船，成了隋不召顶礼膜拜的图腾。

   老红马是隋迎之的坐骑，也是奋斗拼搏梦想的象征。它无数次陪伴着主人驰骋商场，也见证了主人的死亡。“老马伏跪在大门的木台阶上，叫着，不停地用前蹄扒着。它的目光不看人，只向着深深的门洞望去，一身鬃毛抖个不止。有一滴东西溅到抱朴的手上，他一看，见是殷红的血。”后来，粉丝厂开重新承包大会之前，隋见素梦见“红马跑过来，像太阳一样红。他骑上马飞驰而去”。

   作者对人物的刻画，是下潜到人性的河底细心探查之后，还原人性的本来面目。隋不召是特立独行的一个人，年纪轻轻就离开家乡，出海闯荡。他回来的时候，侄子们都过了娶妻的年龄，他还像个老顽童，嘴里念叨着“疯话”：“正和大叔一死，他妈的十条八条船都是沉。死了多少人了，船也漏了，光着身子去堵。”他热心参与李知常的变速轮设计，最终为了保护李知常被变速轮绞死。此时，洼里镇的人才醒悟过来，隋不召才是最值得尊敬的长者。

   赵四爷在洼里镇一手遮天，坏事做尽。作者却常常让他以英雄的姿态出现在公众面前。文革期间，含章被赵多多抓到地窨子里，四爷踹开门，打倒赵多多，救出含章。含章付出的代价是奉献贞洁，二十多年成为四爷的禁脔。李其生因为当众戳穿一棵玉米杆结了十几个玉米棒的把戏，被民兵吊打，烫伤生殖器。赵四爷扔下刚刚咽气的妻子，把李其生救出来。张王氏是个精明人，“洼里镇上的一切事情，她不用打听，就知道哪些是四爷爷做的。比如她心里知道四爷爷希望妻子欢儿快死、知道吊打李其生的那些人必定是依了四爷爷的意思。”

   小说的结尾，隋见素听到了河水的声音，看到了宽阔的河道上，阳光正照亮了一片桅林。作者用这抹亮色剥落了洼狸镇光阴深处的锈迹，读者也在这光明中得到审美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