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20年09月04日
◎杨全富
长尾巴山雀不知什么时候会来,也许是秋天,也许是冬天,也许四季都不见它的踪影。那鸟儿,像极了故乡身着盛装的姑娘们,既有着漂亮迷人的身姿,又有着婉转悦耳的声音。一旦进入你的视线里,就不会把它忘记;一旦降落在你的面前,就会让你对它喜爱有加,且梦牵魂绕。
小时候,这种鸟雀在入冬时分就会悄然飞临寨子外,如一片片彩云,御风而行,轻盈的停留在村头的那棵白杨树上,一起发出悦耳的鸣叫。我们知道它最终会飞到地面上觅食,于是,用一根棍子撑起一面竹筛来,在竹筛底下撒上鸟儿最喜欢的麦麸,并在棍子底部用绳子打个结,绳子的另一头则紧紧地捏在手里,用以诱捕长尾巴山雀。不一会儿,那些鸟雀挡不住食物的诱惑,从树木上炫然而降,在竹筛外扭动着头颅观察良久,确定没有危险后,走进竹筛底下。就在它们啄食麦麸的时候,绳子被我们忽然拉紧,失去支架的竹筛一下子就将长尾巴山雀罩住,那些还没来得及钻进陷阱里的鸟儿们,被突如其来的危险所惊吓,尖叫着,急速的煽动着翅膀飞向树林里。我们那一颗跳动的心都快要跳出了喉咙,但同时也有些许遗憾弥漫在心底。那么美丽圣洁的鸟雀竟然也为生存所诱惑,因此总让人在那一份无以言加的激动中却多了一份愁,在心底之间互相对抗,互相挤压。
然而,长尾巴山雀可不会明白我们捉住它只是想近距离看看它的样子,摸摸它的羽翅。它拚命地在竹筛底东奔西突,用长长的嘴徒劳地啄着那绵软的竹条。看着鸟儿惊慌失措的样子,我不禁想,山林有什么值得留恋的,那里既没有可口的食粮,也没有温暖的鸟窝。这鸟雀呀让人难以猜度,它究竟是为了那果腹的食粮而不停的飞翔,还是为了飞翔才飞临村寨里呢?
鸟儿在竹筛下愈发的惊恐,不停的尖叫着,那美丽的羽翅也掉落了许多。这更引起了鸟雀的心惊,也引发了我内心的恐慌。鸟儿在竹筛底徒劳无功地挣扎着,是想挣脱竹筛的囚禁。而我的恐慌,却是害怕鸟儿掀翻了竹筛脱逃远去。鸟儿越是扑腾,我的心底就越是不安。到后来,我感觉到把鸟儿放在竹筛底下迟早会断送了它的性命,只有将它取出来抓在手里才最为安全、可靠。
于是,我在竹筛上盖了一件衣服,从竹筛底将手伸了进去。一阵摸索后,终于将鸟儿从竹筛底取了出来,紧紧地抓在手里。此时,我可以近距离观看鸟儿身上鲜艳的羽毛:鸟雀的颈部到腹部有一溜红色的绒,将灰色的羽毛分隔开来。颈上一圈圈黑褐色的羽毛,仿佛是黑色的围脖。头顶上白色的冠毛犹如一把扇面,闪烁着世间最为美丽的光泽;那双灵动的眼睛,在我眼前不停的闪烁,我彷彿看到了两颗世间最为珍贵的黑色珍珠在光的作用下变幻着莫测的光影;当那柔和的羽毛与我的手接触的一刹那,那一丝温暖忽然间在我心底荡漾。潜意识中我的手臂仿佛已幻化成了一对翅膀,跃跃欲试,想要展翅翱翔,在蓝天上寻觅一片洁净的世界。
在我对鸟儿无比的珍爱时,它却更加的焦急。不停挣扎,不停鸣叫,引得那些张皇失措飞进树林里的鸟儿们也一起鸣叫起来。此时的我,不再有据为己有的想法。央求母亲给了一段红色的绒线,拴在鸟儿的脚下后,将它放归山林。长尾巴山雀抖开羽翅,拖着长长的尾羽,向着远处的山林里飞去。那红色的绒线在寒冷的空气中抖动着,带走了我的目光,也带走了我心底的希翼。一会儿,就听见山林里那只鸟雀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叫声。后来,在冬日里,也有几次看见那只拴着红绒线的鸟儿从我面前飞过,依然那么洒脱,那么漂亮。
从此以后,在我的手里,仿佛一直攥着那只鸟雀,而且还会潜意识地去看看空空如也的双手。我想,那鸟雀或许早已作古。不过它的后代,一定会从它那里得到言传身教,早已识破了人们的伎俩,不再身陷囹圄。不过,村寨里也时常传出长尾巴山雀被捉住的消息,竟然让我彻夜难安。也许不是那只拴着红绒线鸟雀的后代吧,我这样想,心里也就释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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