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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牧

甘孜日报    2021年01月29日

   ◎谢辉

   遇上父亲检验车的时候,他会让我坐在副驾驶座,带我出去兜一转。这天,修理好的车检验性能良好,父亲去跑一趟半天打来回的短途。车行国道,盘山路弯弯曲曲,一会儿溯河流向,一会顺山走势。一切如同严密布局的神来之笔,河流婉转,山峦起伏。过了五公里加油站的地方,河水慢慢变平顺,水面初平映着高远天空,如穹盖的蓝天从四面笼罩下来。

   远处一点绿像天边长出的嫩芽,慢慢扩展成了宽广的绿草地,河流给它嵌上一条闪光的丝带。忽然有黑色的牛群墨汁一样汩汩流入草地,浸渍般散开,一朵朵乌黑的云朵缀在草地,两位牧人远远地骑马跟在牛群后。公路伸展到草地边,我们离牛群近了,牦牛安闲地咀嚼青草,雄健的身躯在悠缓地移动。远山静穆,草地丰饶。望着绵绵云朵一样柔顺的牦牛,我内心充满惊讶,先前见过牦牛在汽车喇叭尖利声音惊吓后在公路上狂奔,尖角乱撞,慌不择路,卷起满地尘土,特别吓人。这一刻它们与之前判若两样,温和克制。汽车缓缓走过它们,相安无事。

   卸下货物回转时,车需要加水,将车停在路边,父亲拎起水桶、拿上军用水壶向河滩走去,走下公路,要穿过草地到达河边。我在路边等待。河滩已上升起一缕淡蓝的烟,像飘渺的精灵,两位牧人在水边搭上三块石头,生火炊煮。父亲穿过牛群,从河里汲起一桶水,返回时放下水桶和牧人搭话,父亲仅会的几个藏语词汇定是用尽,他开始一会儿手指远处,一会儿放在头顶,牧人也是手舞足动,像在起舞。语言不通,竟然相谈甚好。牧人从锅里舀了茶水灌进了父亲的水壶,父亲竖起大拇指。我迎着阳光走向父亲,接过军用水壶,转身同朝车子走去,我们的影子黑黢黢的,像草地上的牦牛贴紧地面,我小心迈步,影子缓缓向前,如牦牛一般无声温柔,我心情愉快,在草原放牧一颗自在的心。父亲往水箱加水,我揭开壶盖,温热的蒸汽带着炊烟味飘出。我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捧着牧人熬制的清茶,小口啜饮,学着牦牛咀嚼那样动动嘴唇,把吸入的阳光反刍,吐纳来自天空的自由芬芳,心境牦牛眼睛般透亮。

   牧民开始把它们赶拢到一块,沿着公路向康定的方向去。草地窄狭时,有的牦牛会涌上公路,怕惊着牦牛,父亲把车速降到最低、跟在后面,牧人小心地维护着牛群,我们一路同行。走到岔路口,牛群往草地行,车转弯,我们分路扬镳。父亲和牧民挥手道别,牛铃清脆闪亮。

   周日,母亲牵着我行过李家锅庄,锅庄门口拴着几匹马,院门敞开,赶进院内的牦牛在红沙石地面上你碰我撞、转圈调整身姿,牧民试图使它们安静下来,锅庄的石板地面湿淋淋的,有雨天的积水和牦牛的粪便。阳光从锅庄二楼斜照下来,牦牛摇着尾巴驱赶蚊虫,身影散乱,仿佛一颗颗局促无措的心,我想它们定是想念那纯美的草原了。

   入夜,家里雪白墙上一幅地图向我展开色彩明快的世界,父亲指给我:“这是世界海拔最高的高原——青藏高原,我们康定地处它的边缘,褐色高原群峰连绵,蓝色的河流血脉一样穿流其间……”躺卧床上,“仰视高原”,带着惊叹我轻轻返回草原:群山敦实、阔远、高渺,酷似一头头雄健的牦牛,河流起起伏伏,高原卧伏苍穹。牦牛黑袍如墨,青空中浮云漫卷,草地上蚁虫唧唧,黄花、红花、紫花点点盛放,蝶飞蜂舞,鸟儿河面振翅飞翔,我行走在其间,自由得像刚刚破茧的思想。星空辽远,仿佛有神秘牧人放牧万有一切。蓦然惊醒,世界在我的梦境,又或我在世界的梦境?慈怀如母,我与万物共同领受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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