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知

数年前的初冬时节，有幸去山西慰问了数名我州离休后落叶归根定居在山西的南下离休干部，经一番倾心畅谈，起伏的心潮久久难以平静。

初识山西，源于小学二年级的语文课本，里面有一个地名叫山西省文水县云周西村，那里是英雄刘胡兰的故乡。后来，平型关大捷、百团大战、“抗日的烽火燃烧在太行山上”等一个个光辉的词句，那片土地上曾经发生过的硝烟弥漫的战争和光辉灿烂的人物，还有那些富有传奇色彩的红色故事，都令我对那片土地充满了向往和期盼。

从成都出发，心中涌动着无限的感慨，热血在五脏中翻腾，热烈而激情澎湃。进入山西，感受了北方充满寒意的气候，山高陡峭、连绵不断。火车像婴儿床一样轻微的摇摇晃晃，同车厢的很多人都昏昏欲睡，我却没有丝毫睡意，一直注视着窗外连绵的群山和铁路两旁宁静的村庄。一直伴随我童年成长，无比深刻的“八·一”电影制片厂的标志以及影片中万恶的日本鬼子在山西大地大肆屠杀民众，破坏劫掠财物所犯下的罄竹难书的滔天罪行和我军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不畏强暴，英勇抵抗的枪炮声、呐喊声、厮杀声鲜活而立体地显现在我眼前，一切都是那样的真切。

八年抗战八年泪，一寸山河一寸血，我州很多南下干部就来自这片被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烽火烧得遍体通红的土地，他们在血与火的战斗中历经了千锤百炼。家乡解放后，他们冒着没有散尽的烈火硝烟，告别家乡，告别亲人，远赴甘孜地区，克服种种意想不到的困难，在崭新的战场上为甘孜州的政权建设、民主改革、发展经济作出了不可磨灭的重大历史贡献。想起很快就可以与这些当年风华正茂，而今白发苍苍的南下老英豪们见面，占据心灵全部的激动之情无法言表。

在临汾，怀着崇敬的心情，走进郭槐老人的家，老人的住房谈不上宽敞，却很整洁，家具谈不上时髦却置放妥帖。得知我们是甘孜州来的，老人家一边连声说家乡来人了，一边忙着摆水果、泡茶，忙得不亦乐乎。忙完后，老人就打开了话匣子，他于1949年参加革命，南下入川后先在西昌工作，1955年调到甘孜州，先后在康定、泸定工作，1957年调炉霍县粮食局工作直到离休……从老人的讲述中透露出老人对第二故乡的无限眷恋，他不止一次说道：“我非常思念风景如画的甘孜高原和祖祖辈辈生活在那里的藏族同胞，如果身体允许，我真的还想回去看看。”

在晋北朔州，稻城县离休老革命徐增幅大爷带领我们走进了他不平凡的经历中。“1937年，日本鬼子将我们朔州炸成了一堆废墟。兽兵们见东西就抢，见人就杀，废墟中躺着很多百姓的尸体，在这场惨绝人寰的屠杀中，不知道有多少无辜家庭被杀绝户了，我也有不少至亲至爱的亲人在这场杀戮中丧生。”说到这里，老人数度哽咽。“为了革命，我走出了家庭，这是我的正确选择，弃小家守大家嘛，在甘孜州工作期间，我认识了很多战友，也有不少战友为甘孜人民的解放和建设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和他们相比，我这点付出是微不足道的。在甘孜州工作和生活了几十年，走了很多地方，也有很多难忘的经历。对甘孜州来说，我就像一滴水，但甘孜州的大好河山和勤劳淳朴的藏民们，却是我一生的回忆，这份无可取代的情感，值得我用一生去体会和感恩。”手捧颇具甘孜高原特色的慰问品和小工艺品，老人异常激动、爱不释手、老泪纵横。临别时，老人拉着我的手，不停的说我俩明年不见不散。

家住吕梁市柳林县，当时年近九旬的雅江县离休老革命康钱旺大爷有着一副硬朗的身板，在我眼里，他顶多是个70来岁的老人，不但身体矫健利索，而且耳聪目明，神采奕奕，充满活力。我们到他家时，正巧老人在阳台上浇花，我们索性将老人阳台上所有的花欣赏了一番，老人家的阳台真可谓是一片“花海”，五十余盆、十六种花朵朵比美、竞相争艳，散发出无限的活力，让我们感叹不已。当我和他随意聊养花时，老人不无风趣地说：“现在年事已高，做不了其他家务就养个花嘛，每天有点事做不空虚。”说完老人家憨厚的笑了。在老人家身边照顾他的女儿名叫康志红，性格随和、豁达开朗，她说：“我爸爸1985年离休，1989年才回山西定居，在雅江时，他就爱养花，回山西时他很想把所有的花都搬回来，但那时确实没有条件就只带了四盆海棠花。爸爸照料这些花已经27年了。27年来，这个阳台上的花种更新不断，唯独这四盆普通的海棠花是这个阳台上的‘老资格’，一直没有更换过。我们说海棠有股味道，开出的花也不算最漂亮，多次劝他更换。他却非常较真对我们说‘这是我从雅江带回来的，看见它就像看见雅江一样，坚决不更换，永远不换’。一直以来，老人家就像呵护婴儿一样亲手修枝、浇水等，让这四盆花享受‘特殊待遇’，从不让我们染指。”

谈到雅江时，老人动情地说：“雅江是我的第二故乡，我在雅江度过了几十个平凡而不乏精彩的春秋，结识了许许多多淳朴善良的藏族朋友，我是一个‘雅江人’，我为此而感到无比骄傲，如今我经常会梦见雅江。我年纪大了，可能再没有机会去雅江走走看看，但对雅江的思念和祝福是永远不会改变的。”老人的叙述没有豪言壮语，却时时透露出一个革命战士的胸怀与精神。当我们起身要离别老人的时候，老人深情地拥抱了我，并一再请求我给他唱一首家乡的歌，当我唱完歌曲《一个***女儿》的瞬间，我捕捉到老人眼里有一种晶莹的乡愁在滚动，这份咸涩的情感足够让我咀嚼一生。我们满含着热泪向老人道别，在心里默默地祝福老人平安健康。

临别之时，最是难舍时分，踏上归途，山西这片红色的土地离我渐行渐远，我真的觉得我还没有待够，还想找机会再次踏上这片不屈不挠、傲骨雄风的光荣大地。

今天,从手机里翻出山西行的照片，感慨万千，于是随笔数语，以一种敬仰的心，致敬先辈金戈铁马、气吞山河的勇气，铭记那段英雄辈出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