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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孃

甘孜日报    2021年12月16日

   ◎包旭杰

   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小孃,至今大概有二十年了吧!我也“小孃”“小孃”这么喊了二十年,但我至今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那时康定中学校门口搭建了很多木板棚,小孃便与老公租了谋生活,既卖菜饭,又自己住。学校住校生很多,况且学校里面的伙食又不怎么样,就有很多学生跑到外面吃饭——小孃如此做饭卖给学生来维持生计。租住的那个板棚长年累月遭受风吹日晒,加上烧饭的烟熏火燎,黑黢黢的。就算大白天亮着灯,里面光线也不怎么好。坐里面看外面清楚,从外面看里面便很困难了。就在这个板棚里,小孃与他老公居住了二十几年。

   小孃是邛崃人,个子不高,脸圆,眼睛小,一笑起来就眯着一条缝,她与老公年轻的时候就到甘孜来谋生活。甘孜州很多地方的房子都是木结构——木横梁、木立柱、木门、木窗都需要能工巧匠来打理,殷实人家更是将屋里修饰的美轮美奂,这都需要木匠细心雕琢和漆匠的涂抹,名山、邛崃的木匠都有在这里长期做工的传统。小孃老公便这样作为一个木匠在甘孜留了下来。

   小孃一天很忙,早上天麻麻亮就起来发面蒸馒头包子。学生上课了就准备蒸米、炒菜,准备中午的饭食;晚上要轻松些,准备的食物少,因为学生不能出校门。很多时候下了晚自习,我从学校出来,都看见小孃的木板棚里亮着灯,有几个学生围着油腻腻的桌子坐着,而她站在通红的火炉旁忙碌。

   小孃人很好,尤其对我们姐弟几个,平时有什么吃食都会给我留点。读书的十几年,记不清有多少次,都是小孃来给我们姐弟几个送饭。那时听到下课铃响,跑向学校的铁门,很多时候都是小孃拿着饭盒在等我们。接过热乎乎的饭菜,向手上哈着气,那些日子永远是那么温暖。

   后来我去外面读书,见小孃的时间也不多了。但寒暑假回来,每次路过她租住的板棚,她都会笑着跟我打招呼,询问我的近况。我念着她以前送饭的好,也喜欢与她亲近,便常常坐在她卖饭的桌子旁,聊会天,谈谈我的学校和同学,说说发生在我们寝室的可笑、新奇的事。这个时候,她并不说话,总是眯着眼认真的听我的摆谈。

   零七年的时候,我毕业了,去了白玉县工作。小孃听闻此事很高兴,似乎是自己女儿有了工作,从此衣食不愁,便兴奋的与周边其他人谈论此事。学校放假回家看见小孃,似乎她的白头发更多了,皱纹也深了许多,眼睛也是常眯着,睁不开一样,小小的身材更加显得佝偻。我搞不清楚她到底多少岁,五十,六十,还是更多?她依然是那么热心,看见我后拉着我问了很多问题。工作环境如何,待遇怎样,有男朋友没有?有了记得到时候让我看看,诸如此类。我耐心听着她的问题,与她聊很久。

   后来没多久,她们租住的木板房要拆了,准备另行修建。小孃她们没有了栖身之所,便搬到我家院子旁来,重新搭建了木板棚,依旧给学生卖饭。这里离学校门口稍远,很多学生并不知晓她新居所,生意很快淡下来了。但小孃似乎并不担心,她做好饭菜,装在饭盒里面,中午拿到学校门口去卖,生意似乎也能维持。在卖饭之余,小孃还会去捡些废纸箱、塑料瓶去卖。有几次我早起出门,都会看见她背着很大一捆纸箱或是很大一口袋塑料瓶,风雨无阻。背回来后,她便堆积在板棚边,等积攒的多了再用车拉去卖,似乎也能卖许多钱。

   小孃很少回邛崃的家。她的生活中似乎没有什么节假日,日复一日,都是在忙东忙西,忙着切菜煮饭、忙着腌制腊肉、忙着捡东西、忙着给老公洗衣服……很少看见她有闲暇的空档。康定是个逢过节就变空的小城,那时候并没有多少生意,她仍然留在这里,怕来回往返花费大。有一阵子,似乎很久没有看见小孃了,偶尔在妈妈面前提起,原来是回邛崃的老家了,我这才警醒,原来小孃还有亲戚在外边,这里只是她暂住的地方。

   与小孃住的近了,也了解了很多其他事情:儿子十多岁了,似乎有些叛逆,并不认真读书,甚而与她顶嘴,她很苦恼;她老公也是嘴巴笨,说教不了小孩,只会闷着头抽烟,或者出去打工。她偶尔会在我面前诉说,我不知道怎么劝她,只是唯唯而应。这两年,我结了婚,记得她曾经的嘱托,便让老公去见了小孃,并且要求他也要像我一样称呼小孃。这么二十多年,她看着我们长大,似乎就是我们的长辈,在这里土生土长。

   在我家院子旁没有住多久,小孃似乎找到更好的所在,就搬走了。偶尔在街上碰见她,仍是看见背着纸壳和塑料瓶。有时候在卖菜的摊子边也能看见她,在捡着一些菜叶子,我都会停下来打招呼,与她聊聊天。

   后来有天我听见妈妈提起她,似乎小孃攒够了钱,要在邛崃修房子了,估计她要回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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