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洮河源笔记

甘孜日报    2022年07月19日

◎王小忠

洮河源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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洮河是一条与华夏文明起源关系十分紧密的河流,它跌跌爬爬,跨越了两大高原,既有农耕文明的传承,也经历着游牧文化的变迁。

洮河过黄土高原后,从高处一下跌进平缓河谷的盆地之中,气候也由青藏高原的高海拔、低气温、太阳辐射强、地域差异大等,一下转入到中温带半干旱区,它狂放的秉性也有了很大的改观。青藏高原多为草地和森林,宜于放牧和狩猎。到黄土高原后,因其气候和环境更利于农业发展,因而中游地带的洮河流域是农耕和人类的密集地。若要追其渊薮,大概到几千年前了。马家窑文化,寺洼文化的核心地带就在洮河中游,中国最早的青铜就在这里出土。马家窑文化和寺洼文化的出现,足以证明洮河在华夏文明史上的地位。

洮河径流之处因地域的不同,伴随而至的便是物产的不同和人情风俗的各异。物产亘古不变,风俗的演变却随着社会化的进程而不断变化。

我去洮河中下游的洮砚镇,是因为在那里我放置了一块小的洮砚石。洮砚石是从离洮砚镇十里开外的喇嘛崖捡来的,其石方正,纹理清晰,碧绿如玉。九甸峡工程启动之后,这一段恰好成为库区,大量农田被淹没,人家均已搬迁,盛产优质洮砚石的喇嘛崖也被葬于水底。喇嘛崖被淹之后,一石难求,就连不是出自喇嘛崖的洮砚石也身价大增。我所捡之石,的确具备一流的石质和水纹,是喇嘛崖的老坑石无疑,只是可惜有点小了。

朋友弄文舞墨,并非无砚而不成字。洮砚石自唐代成名,一直都是皇室文豪、富商巨贾才拥有的宝贝。答应过朋友要送一件礼物,那块大如手掌的洮砚石再好不过了。

洮砚镇居洮河之左,偏居山底,交通不便,但却集中了雕刻洮砚的大小匠人。从喇嘛崖回来,我怀揣宝贝,便走进了一家挂有雕刻洮砚牌子的人家里。匠人四十开外,神情和睦,语言客套。院子不大,除了堆放的洮砚石之外,都种满了蔬菜。一女子在菜地躬身劳作,并不抬头张望客人。也是习惯了,这里虽然依山而居,依水而座,但陌生人却层出不穷,都是为石头而来。石头具有了不菲的价值,实则也是人情比石头轻了许多,人心却比石头重了不少。

不用说,我的确捡到了一块好石头。匠人拿在手中,眼中尽放羡慕、甚至嫉妒之光。

因石头太小,做不了大件。不过越是小石,越能考量匠人的手艺。匠人建议做成鱼砚,因其形适合雕鱼。我是行外人,一切悉听尊便。石头就那样放在了洮砚镇一农户家,差不多都忘掉了。几月后,他打来电话,说雕好了砚台。再几月后,我才抽出时间去了一趟洮砚镇。

洮砚镇赶上了乡村振兴建设,到处开挖,如果没有匠人的电话,怕是很难找到他家的。巴掌大的一块石头被雕成两条活灵活现的鱼,叹为观止,而后便是爱不释手。

洮砚镇从来就不缺匠人,雕刻大师出过好几个。卓尼县和它的邻县岷县好几年来为洮砚之乡争得不可开交,实际上都临洮河而居,说洮砚之乡,除了洮砚产地之外,当然包含了雕刻大师的存在。地方将洮砚雕刻艺术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然而却没有很好的保护。卓尼县有好几个洮砚雕刻大师就被岷县挖走了,听说给予他的待遇特好,后来将户口都转了过去。就此事我也问过匠人,他只是微笑,避而不答。

一块石头变成工艺,期间浸满了挖石人和匠人的心血,也倾注了收藏人的眼光与鉴赏水平。不过到常人之手,也只是块石头。到收藏家手中,就成了工艺品。总之,是不能当饭吃的。匠人的话很受听,也道出了石头的不同命运。说话间匠人的儿媳妇已经做好了饭。此去经年,那个在院子里躬身而作的年轻女子已身怀六甲了。她叫贡姆草,是洮砚人,聪明伶俐,尤其做得一手好饭。

院子里的菜都长烂了,吃不完。南瓜毫无节制,十分淘气,枝蔓一直爬到了冰糖梨树的顶端去了。贡姆草炖了南瓜汤,同时还爆炒了一只土鸡。贡姆草从小在洮砚长大,对其种植十分熟悉。饭间她说起种田一事,却不大乐观,说洮砚人已很少种庄稼了,不是产量的问题,从头至尾要雇人,劳动成本太高了。村里都不养牲口,机器无论种植或收割或打碾都多快好省,但成本高,因此山梁上的田地都改种了树木,川地只好种药材了。贡姆草笑着说,生活越来越好了,然而不种庄稼,人心却越来越空了。洮砚石再度兴起后,来寻找石头或雕刻石头的人就多了起来,于是我们就开了农家乐。前来吃饭住宿的人多了心里就踏实,人是要忙点的,闲了就会多出许多是非。而实际情况是,人依然少,我们不得不闲起来呀。你来得不是时候,都忙着挖党参,否则住上那么几日,肯定能找到许多好东西。我不知道她所说的好东西指何物,但我真的想多留几日。而我的实际情况也是如此,饭吃了,鱼砚也拿到了手,那么就该离开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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