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缘结318

◎楚江舒

稻城古名“稻坝”，意为山谷沟口的开阔地。大凡游客到了此地，大多想一睹亚丁，特别是“三神山”的尊容，却不知县城西边不远的噶通镇，还是一处探索宇宙的秘境所在。

会议报道后的第二天早上，按照全州文化旅游发展大会议程安排，到高海拔宇宙线观测站测控基地观摩学习。参观中，还品味了稻城雪菊，亚丁澄净如晶莹般的矿泉水，泡出的赤红热烈的雪菊汤茶，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显得更加纯洁，再加上当地黑青稞做的蛋糕，还有讲解员关于宇宙射线的讲解，让人无比陶醉。

这是继之前看点后，第二次聆听基地人员张木的精彩讲解，深深被我们科技工作者们的无私奉献精神和精彩人生故事打动，其中关于拉索的故事让我印象深刻。

将稻城高海拔宇宙线观测站命名为拉索，让人叹为观止，可谓神来之笔。拉索，是藏语的敬语中的感叹词尾，道一声“拉索”，便有了遵从的敬意。正如讲解提及的，此名有三重含义：一为英文缩写 LHAASO 的音译；二是对上一代宇宙线实验西藏羊八井宇宙线观测站的纪念，取从拉萨探索之意；三则是用了藏语的敬语中叹词“拉索”之意，遵从天意，叹宇宙之广袤。

据介绍，宇宙线观测站与光学天文观测，完全是探测宇宙的两种不同道路，一个是寻找高能粒子，一个则是注重光学成像、亮度和光谱分析，但它们都对海拔有相当高的要求。地球大气虽然保护了我们不受高能粒子的伤害，但也让我们捕捉分析它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为了尽量降低大气层的影响，高海拔几乎成了不二之选，而宇宙线观测站需要的面积足有一平方公里之余，也就是需要一处海拔足够高、面积足够广阔的地方。除去这些，还有个关键因素：水。观测站的重要探测器阵列，缪子探测器阵列和水切伦科夫探测器阵列，都离不开大量的水作为探测介质。注水完毕的水切伦科夫探测器阵列，可以撑起小舟在其中游走，这无疑又给选址加上了一个苛刻的条件。

海子，是为“湖泊”。海子山以“稻城古冰帽”著称，确实名副其实，山如其名——形态各异的冰蚀岩盆化身海子，有一千多个湖泊藏匿于山中，算得上是青藏高原最大的古冰川遗迹，各种冰蚀地貌千奇百怪，无怪乎当地称之为“冰川遗址的博物馆”。千湖如海洋，万石似星罗，星罗棋布地点缀在山原区上，一片水色天光的“千湖万石”山景象，令人叹为观止。

上世纪 20 年代，美籍奥地利地理学家约瑟夫·洛克走访稻城时的文章发表之后，引得大家对稻城亚丁关注无数，著名的畅销小说《消失的地平线》以此为灵感。大凡到稻城旅行的人们，也总会循着洛克的足迹，走访那三座神山，而在地理科学上举足轻重的海子山“冰川遗址的博物馆”，却罕有人去一探究竟。

在稻城北部海子山这边，山是如此温柔。登上一座低矮的山顶，看到的是大片大片的平坦空地。这种冰川的杰作，让地质学家惊叹，却让天文学家惊喜。当年，来自中科院高能所的曹臻研究员带领团队最终的选择是稻城海子山，但最初的寻址勘测并不顺利。海子山的地貌复杂，原本看到的一处空地虽然够平够大，放得下一平方公里的探测阵列，但气候潮湿，地表满是泥沼，这会对探测器产生诸多不利的影响。当他们悻悻而归时，却意外发现了一处平整的山顶，附近有纯净的湖水相伴。海子山是第四纪末次冰川遗迹的天然博物馆，为宇宙线观测的设施提供了丰沛的水资源。古冰川作用磨平的山顶，加上离G318仅80多公里的便利交通，还与机场毗邻，条件得天独厚。

在这样优越的自然条件下，特别是在全体参与者的协同努力下，海子山宇宙线观测站的进程十分迅速，从2017年开始建设，2019年就已建设成1/4探测器阵列,并投入科学运行。

在甘孜挂职的中科院高能所鲲鹏副秘书长就是这样一位为祖国的大科技付出的工作者，在稻城海子山上蹲点建设宇宙射线观测站，让人钦佩点赞。初识他是开会之际，2017年8月因“六大战略现场会”事宜，我到稻城县出差，专程利用工作之余去探望，鲲鹏副秘书长还陪我到稻城海子山上的宇宙射线观测站建设工地参观，现场给我介绍了宇宙射线观测站的远大蓝图。在海子和古冰帽石簇拥的海子山上，头顶蓝天白云，脚踏奇石草地，听鲲鹏介绍，感到无比骄傲和自豪。未来海子山上的高海拔宇宙线观测站，将建成拥有捕捉研究宇宙雨的“四大神器”：有5216个电磁粒子探测器（绿色方块）、1188个覆盖厚泥土的缪子探测器（土包）、7.8万平方米的包含 3120个探测器单元的水切伦科夫探测器阵列（白色房子），及其外部18台广角切伦科夫望远镜，成为问天的“四大神器”，将跻身世界四大宇宙线研究中心。为此自己还随笔写了小诗以为礼赞：

蓝天白云下，佛塔绿水前。

莲花座中站，宇宙射线岗。

一一礼赞鲲鹏秘书长驻点的稻城高海拔宇宙线观测站测控基地

海子山上探测站，国家天文战略点。

高原十年磨一剑，鲲鹏振翅翱九天。

一一礼赞鲲鹏副秘书长驻稻城海子山高海拔宇宙线观测站已六年。

作为中科院来挂职的同志，能够在海拔4000多米的海子山上驻扎8年之久，这一切都让我特别感动和敬佩，2018年1月8日，恰逢小寒之后，通过微信看到他还坚守在稻城，为此还随笔写了2首短诗遥祝快乐和相互勉励：

小寒后遥寄鲲鹏兄于高原(一)

单鲲匹马走高原，孤鹏冷友击山巅。

雪雨风霜又一年，乡关遥望雪茫然。

牛粪暖酒过小寒，牦篷遮身度冬天。

青春五载何谓难，要留壮志凌云间。

小寒后遥寄鲲鹏兄于高原(二)

孤朋冷酒度小寒，远家近友暖心田。

艳阳蓝天掠高原，遥想春风近乡关。

2020年6月13日，他离开高原已2年，还打来电话问候，并关心稻城海子山高海拔宇宙线观测站的建设事宜，很是感动：

一别高原近两年，

心念甘孜逾千遍。

但使翼羽能舒展，

飞越关山何所怨。

（有感鲲鹏兄当年驻点高寒敬礼）

2021年9月的一天，出差途经海子山，不由得想起鲲鹏来：

车过海子山，想起鲲鹏来。

圣湖何澹澹，祥水把天连。

君行皆高远，吾心铭情怀。

一别已三载，何日再相见。

（辛丑秋日出差车过海子山遥寄友人）

苍天不负有心人。如同上天眷顾稻城的自然人文风光一样，幸运也眷顾了“拉索”。2月14日，水切伦科夫探测器阵列刚刚装好，就探测到了一个几乎完美的信号，这是一个好兆头，大家称其为“情人节事件”。2020年，“拉索”工程刚刚过半，12个发射超过百万亿电子伏光子的天体被记录了下来，其中一个发射光子最高能量达到1.4千万亿电子伏，一举创造了我国科学家发现迄今最高能量光子的纪录；另一个1.1千万亿电子伏的光子，则来自1054年那个让宋仁宗担惊受怕的客星遗骸。

在稻城县城西边噶通镇，有这样一处秘境，是聆听宇宙来自太阳的震颤之音的最佳地方，圆环阵太阳射电成像望远镜就布置在这里。因全州文化旅游发展大会，也是前后多次光临这里观摩学习，其中还两次登上子午二期百米定标塔，也聆听了中科院亚丁台站执行站长吴俊伟对这一科学设施的美妙描述——千眼天珠。千眼是指由313个小望远镜组成一个观测设备；天珠是指这些望远镜排列成环，高空俯瞰之下，宛如天珠的花纹。这个环形的望远镜阵列，有着一个特殊的任务，对太阳日冕的抛射物进行射电成像。大多射电望远镜，都会选择远离城市的山坳。吴俊伟站长介绍，高原地区电磁干扰比较小，亚丁台站的海拔超过3800米，空气稀薄，电磁干扰小，从而达到最佳的太阳射电观测效果。稻城县噶通镇的这处站址，恰是一个平坦而四面环山的超级山坳，位于地广人稀的亚丁地区，静默的电波环境，让射电观测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宁。在百米高塔上，大家都被眼前的景观深深震撼住了，千眼天珠环列四围，远山和青杨林都变得低矮起来。试想一下，如果在星汉璀璨的夜晚，登临塔顶，头顶满天群星，将是何等的震撼，真有“手可摘星辰”的感受。在稻城，北有海子山可收集来自宇宙的礼物，中有无名山一众光学望远镜伺机而动，南有噶通“千眼天珠”静观太阳，天文观测集群正在这方美丽之地、魅力高原悄然成型。

稻城，真不愧被誉为“蓝色星球最后一片净土”，在这片神奇美丽的高原上，醉倒了多少追寻美好的人。

子午二期凌绝顶，

穷尽万年会稻城。

青杨郁葱挺高原，

星汉灿烂耀亚丁。

记忆中，稻城不再仅仅是亚丁神山，不再仅仅是冰川千湖万石。亚丁、皮洛和星空，共同勾勒出了稻城的绝美风姿。

亚丁藏语意为“向阳之地”，这里海拔高、晴天率高、空气通透纯净，到“向阳之地”做个“追光者”，无论观日还是观星，都不虚此行。本世纪初，中国的西部选址计划启动，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众多天文学家心中酝酿：中国西部高原地带，或藏匿着世界级的全天候天文台址？对于很多天文观测而言，高海拔会带来让人垂涎的数据：更为宁静的大气，带来更清晰的成像；更少大气的影响，带来红外和高能观测的可能；高原地广人稀的特点，躲避了灯光的污染……高海拔也意味着更多的艰险。经过十余年的勘测，最终四个地方成为全国天文学家的焦点：西藏阿里、新疆慕士塔格、青海冷湖，还有四川稻城。综合而言，稻城是一个降雨集中但雨季短暂、晴天率高的地方。综合1961至2008年的观测数据，平均云量三到四成，属于西南地区云量最低的地带，具备优良天文台址的潜力。

2011年，刘煜研究员带领团队踏遍群山，最后来到了位于稻城亚丁机场和稻城县城之间一处海拔超过4000米的山上，发现山顶几乎有2平方公里的平坦区域，适合进行大装置建设；向南远眺一百多公里外的三座神山：央迈勇、夏诺多吉、仙乃日清晰可见，则说明此地空气极为纯净通透，天空背景亮度很低。刘煜也没有忘记他心心念念的日冕仪，最终在2021年2月，我国自主研发的日冕仪在海拔4780米的无名山上首次拍到了刘煜朝思暮想的日冕图像，白色绒毛状的日冕，从太阳边缘伸出，诉说着不可思议的故事。

在海拔4410米的稻城海子山上，高海拔宇宙线观测站“拉索”横空出世，为世界上规模最大、灵敏度最高的超高能伽马射线巡天望远镜，也是能量覆盖最宽广的宇宙线观测站。四种阵列组合成捕捉宇宙线的天罗地网。在近一半探测器阵列未投入使用的情况下，已获取到来自天鹅座的宇宙线最强“讯息”，光子能量超过以往10倍以上。

G318畔，海子山、无名山、噶通镇成为了仰望星空的最佳地点。似乎是机缘巧合还是历史的积淀，稻城在人们心中变得更加美好和丰满，记忆中不再仅仅是亚丁神山，不再仅仅是冰川千湖，还有浩瀚星空在这里等待着你。正如一句话说的，你来或不来，稻城都在这里，稻城的浩瀚星辰都在这里闪耀不停。

在G318畔的稻城，在稻城新的空间版图上，数个天文观测集群正在悄然成型：北有海子山，正在收集着来自宇宙的礼物；中有无名山，正在筹划一众光学望远镜伺机而动；南有噶通“千眼天珠”，静观太阳。亚丁，这个“向阳之地”，真是“追光者”的梦寐之地，无论观日还是观星，从成都出发沿着G318线，或者搭乘飞机从天而降，你都一定不虚此行。

宇宙礼物海子山，

伺机追光无名伴。

千眼天珠候太阳，

鲲鹏展翅拉索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