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书

一棵大柿子树，是老屋门口的。半棵，是雷表婶家院子里的。

老屋门口的柿子树，可能是村里年龄最大的柿子树。伯父说，这棵树，是他栽的。这话，不知真假。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即我出生后，那棵树，就在老屋门口的地边生长着。小时，当我可以爬树时，那棵树，费很大的劲，我都爬不上去。如果，树的年龄不大，树长得不够高，这样的事情是不容易有的。

原本，村子里还有几棵高龄柿子树。记忆里，雷表婶家老屋后，就有两棵大柿子树。那两棵树，先生和我回村后没看见。我们看见的是，她家院子里的半棵柿子树。这半棵柿子树，在我小时的记忆里有。

其余，村里现今的柿子树，是我小时不曾见过的。

这一棵半柿子树，加上堂姐的老核桃树，倪家老屋的白蜡树，它们就是村里的树中四老。

村子曾有不少的树。如香桃树、苹果树、花椒树、樱桃树、核桃树等，可这些树，先生和我回村后，都没看见了。村里人，但凡树结的果少了，或得了病，就会将它们砍掉。

花椒树，受气候影响大。冬天气温上升一些，就会提前发芽。发芽的花椒树，来年结不了多少花椒。这样的树，人们会砍掉。我曾眼见过，人们将仅栽了两三年的花椒树砍了。砍的时候，还是心疼。可村里人说，没法。不结果的花椒树，栽着，浪费。不如砍了，重新栽，结果快些，赚的钱多些。曾帮我们做饭的龚大姐，就说，汉源县有的人种花椒苗卖，发了财。人们需要不断地更换花椒树。花椒树，想要长寿太难了。

苹果树，村里人将它们砍掉，可能是因为，它们结的果子变异。记得，村里的青苹果，曾经又大又脆。可有一年，那些苹果，却全都长了斑点。没有人买。

至于香桃树，曾经是村里最多的树。可有一年，那些桃子也普遍地长斑，且个头变小。桃树，也容易生病。小时，我就在家里的桃树上，看到不少洞。那是虫蛀的。和香桃树、苹果树、樱桃树、花椒树相比较，柿子树的稳定性似乎强些。

老屋门外的柿子树，小时，它结的柿子，就像牛的心脏一样，现在，依然如此。这棵树，母亲叫它“牛心柿”。特色是，大。村里其余的柿子树，结的果子，都没它这么大。几十年了，都结同样大且多的果子，这的确不是桃树、苹果树、花椒树能做到的。

我已记不起，小时，每年柿子红了后，母亲是怎么做的。是将柿子卖了，还是留着做了柿饼，还是送了人。我只清楚，我离开村子后，每年小孃会摘下柿子，一部分给父母，一部分她自己卖。听母亲讲，每年，柿子做成柿饼后，小孃可以卖近千元。

也许，柿子树的稳定，让父母没对它下手。以至，它长得越来越高大。如今，它的树荫已遮蔽了一大块田地。现在，面对这样的大树，父母想要砍掉它，没有足够的理由，很难下手。

雷表婶家院子里的那半棵大柿子树，听雷表婶讲，他们家几个孩子修新房时，原是想将树砍了的。他们说，树太大，每年结了果子，也无法摘下来。且柿子熟了时，掉在地上，弄得地面很脏。可雷表婶却不同意。她说，留着做纪念。这样，他们家的人，就砍了一半。留了一半。留下的一半，结的果子，每年主要掉在路上，没掉在院子里。

柿子红了。村子里，有了和夏天、春天、冬天都不同的景色。下午，先生和我在村里散步，看到那些夺目的红，心情飞扬。路上，雷表婶向我们打招呼。她叫我们摘柿子。又说起，柿子掉在路上的烦恼。先生对她说，千万不要砍树。柿子摘不下来，不要紧。可以留在树上看。雷表婶说，她也是这样想的。

告别了雷表婶，先生对我说，看到没有，一棵树要成长为参天大树，关键是稳定且从容地在时间里生长。当然，人们对它有了情感，会更加确保它的生长。由此可以看见，人要成长为宇宙中美丽的存在，也需得稳定且从容。那即是像自然那样，成长为一个人；即是像自然那样生活，去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