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子

接下来的日子，甘孜各界要人轮流招待院长行辕，办得最丰盛的是女土司精心筹备的筵席。筵席不仅集中了全县最高级的厨师，还特别邀请了院长行辕的厨师掌灶指导，宴席以当地特产的山珍为主。酒是根据戴季陶的提议，不用茅台酒，一律用青稞酒，表达戴对涉藏地区的深厚情感。院长行辕、班禅行辕、西康省府、二十四军赴甘孜致祭人员以及甘孜驻军、甘孜县政府要员、地方宗教界人士、土头都应邀参加了宴会，可谓济济一堂，盛况空前。

宴会上，女土司致了欢迎词。戴季陶在讲话中表达了对女土司的感谢，赞扬女土司是“边寨的一朵鲜花，藏家的一位才女”。并说，现在日军入侵，国难当头，要藏汉各族精诚团结，为国家分忧。最后他说，戴某现在宣布一项重大决定，承蒙女土司不弃，愿收女土司格桑曲珍作干女儿，三月以后将邀女土司到重庆举行收干女儿的仪式。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班辕、当地土头及一些宗教界人士欢腾雀跃，鼓掌不已。西康省府和二十四军要员们虽然也在鼓掌，心里却是大吃一惊，当局元老、考试院长要收亲近班辕的康北女土司做干女儿，这不等到于是给霍尔女土司发“丹书铁券”吗？这不分明是支持班辕在西康搞分裂吗？这事真要实现，刘文辉这个西康省主席又怎么坐得严？

六小时后，戴季陶接到了刘文辉从西昌发来的电报，言词虽委婉，却绵里藏针，意思是院长若收女土司做干女儿，势必影响康巴稳定。班禅大师圆寂后，刘某接班辕入康，真诚相待，班辕一些人却存虎狼之心，有分割西康之意。稳藏必先安康，西康若乱，整个大后方将失去稳定，此举关系国家安危，务请院长三思。戴季陶看后沉思良久，把电报交给许崇灏，让许崇灏回电。许问戴如何措辞，戴季陶说：“就说我会从长计议。”

刘家驹很快知道了戴收女土司为干女儿的事受到了刘文辉的阻挠，他立即把这事告诉了女土司。

女土司想不通：“刘军长不也是我的干爹吗，为什么他能收我做干女儿，戴院长就不能收我作干女儿呢？”

刘家驹想告诉女土司，你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张牌罢了，中央和地方都要争这一张牌，这一张牌关系各自的得失。话到刘的嘴边他又收了回去，他怕女土司举一反三，会推出“莫非你们也把我当作一张牌”的结论来。于是他转了话头说：“刘文辉历来与中央不和，阳奉阴违，他实际上是要搞他的西康独立王国，戴院长收你作干女儿就意味着中央对你的支持，有了国府中央这个后台，你也就成了中央那边的人了，这对刘会有好处吗？刘当然不会答应的。”

女土司颇为扫兴地说：“那刘老师以为现在应该怎么办？”

“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戴院长也没有向刘作明确表态，我想这只是时间问题，收是一定要收的，现在的戴院长也是骑虎难下，是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宣布了要收你做干女儿，作为民国元老，这话要收回去也不容易啊。现在最好的对策是我们都装着不知道这事，不能给戴院长下台的机会。”

霍尔女土司却说：“戴院长收不收我作干女儿又怎样？我何必要为难他呢？作不作这个干女儿我都作我的土司，照常地派差，照常地打猎。”

刘家驹心想：“土司是政界人物，若是一般的土司也许如你说的那样，可你已经不是一般的土司了。土司，你已经卷入到了这场政治争夺中，你在刘的眼中已是中央那边的人了，不然刘怎么样会出面阻挠戴院长收你做干女儿？这说明刘已对土司有了戒备之心，现在你的处境也和我们班辕一样，被刘视为政敌，若没有国府中央的支持，将来女土司要在康巴立足，恐怕要碰上刘的多方为难。”

女土司笑笑说：“如果真是那样，我也就只好听天由命了。”

刘家驹看着女土司大大咧咧的样子，心里想，这一切早晚你会明白的。

这时候的女土司什么事也不会放在心上，她不会相信自己的人生路上会遇上什么不可战胜的困难，因为她的事业正像熬开了锅的酥油一样，沸腾、热烈、滚烫，而且散发着诱人的芳香。

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送走了院长行辕，女土司也想好好休息一下，跟她一起去过康定的贴身丫头也轮流放了两天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