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23年08月14日
◎嘎子
我说话有些结巴了:“哪里哪里,刚才我是不知道黄鸭的故事,现在知道了,就是做成菜,我也会恶心得呕吐的。”
她哈哈笑起来,说我的手心又出汗了。我一激动,手心就要出汗。
她拉着我朝前疯跑,水花哗啦哗啦飞溅,躲在草根下的鸟一群一群的被我们惊起,在空中盲目地乱飞乱撞。她快活得哈哈笑着,带着我冲到了沼泽地的边沿。那里的草坪渐渐干爽了,踩在上面舒服极了。她哈哈笑着,躺在草地上,脸色是红润的。那一刻,我感觉到她简直漂亮极了,浓黑的睫毛下藏着黑亮亮的眼仁,像她挂在胸前的那颗猫眼珠一样。我也躺在地上,仰望天空。她说,手脚伸直,那样有漂浮在空中的感觉。她常常这么做,就像真的在天空飞,想去哪儿就能到哪儿。
我那样做了,不一会,我的身子似乎轻盈起来,变成了团团烟雾。我就这样晃晃悠悠地升到了高高的天空。
高原纯净的天空就在我们的身子下滑过,像清亮的没有任何污染的湖水,那种透明蓝色只属于高原。我感觉到软绵绵的云朵擦过我的身体,舒服极了。我回头朝达瓦拉姆笑,她也回头朝我笑笑,同样伸直手臂像展开双翅翱翔。我说我们真像一对黄鸭,飞到一起枪都打不开。她没笑了,从腮帮处涌起一团红,渐渐染红了整个脸。我感觉到拉住她的手指在不停地颤抖,我的手心又沁出了汗水。
那是我第一次同一个女孩子手拉手,这么紧,胆子那么大。想想我还在学校读书时,男孩子同女孩子之间总是隔着一堵墙壁,内心深处盼望与异性接触的欲望愈强,人却仇敌般的疏远。只有在这荒草与土壤的气息中,人才能丢掉虚伪,像这里的山与水一样的纯粹。我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了五颜六色的幻想。她却猛然坐起来,眼光冰冷地望着我,说:“我们不会是黄鸭。我比你大了好几岁,我只能当你的姐姐,不会成为你的老婆。”
其实,我也没朝“老婆”上想。那时我还小,才十六岁呀。我爸爸说,十六岁应多学点东西,在农村表现好一点,两年后才能推荐到大学读书。我还不想找个老婆,在这里安家落户。
她捏着我的手,说:“你发什么神呀!我们快赶到温泉去吧,天黑了,我们连家都回不去了。”
我抬头,太阳正朝西偏去。山的轮廓就变得清晰了,怎么看都像是英气勃勃的大将军。达瓦拉姆却说,那是卡瓦落日山,是绒坝岔这片土地的护法神。说完后,她非常恭敬地伸伸舌头,说当地人都这么说,太阳落山前一刻,向卡瓦落日山许的愿都很灵。
太阳落山的那一刻,我与她站在温泉池塘边,面向让落日的余辉染得金碧辉煌的卡瓦落日山,默默地许下了心中的诺言。那年,我十六岁,她十八岁。我心里想,我爸爸能走出失去母亲后的孤独和凄寒,身体能像过去一样健康结实。
她沉默了许久,抬起头来,眼内含着晶亮的泪珠,低声对我说:“我妈妈就比我爸爸大两岁。”
公式
我俩从晃荡的小木桥上过了河,迎面扫来的风便把酸涩闷人的硫黄味灌进我的鼻孔。达瓦拉姆激动起来,对着我的耳朵大声说:“温泉快到了。”
我使劲吸吮鼻孔,好好地享受了一通这种好似鲜鸡汤的清香味。我觉得这味儿很熟悉,却想不起在什么地方嗅到过。后来,我骑马走远路时,才明白马奔跑得最兴奋时,马脖子上蒸腾起的热烘烘的汗腥味,就同这温泉的气味一个样。
达瓦拉姆已经让那味刺激得兴奋极了,叫我快走,她一人冲在了前面,边走边解开了发辫,头发散开了,黑色翅膀般地扇了开来,很潇洒。她脱掉了靴子,扔到了沙滩上,脚趾在水中搅搅,脸便鲜红鲜红的了,回头朝我笑了一下,说:“下来吧,这水暖暖和和的,很舒服。”
我走过去,蹲下身也掬了一捧水,水从我的指缝中漏下,暖暖和和的,像水底下有人在烧火一样。这是我第一次接触温泉,心里有些激动。
她解开了腰带,也扔在了沙滩上,然后褪下了长裙和衬衣。她真吓了我一跳,原来我还以为她里面还穿有内衣内裤什么的,可她里面什么都没有穿。我的双眼像受一股猛然亮起的强光的直射,穿进我的眼眶,刺进我的还非常稚嫩的心。
那一刻,我真的吓傻了。
她一步一步走进水池,嘴里还哼着一首什么歌的曲子,水漫过腹部时,她搅起水花,回头朝我笑笑,说:“喂,你傻站着干什么?下来呀,水里舒服得很。”
那是我第一次面对一个成熟少女。那么近,我能清晰地嗅到从她身上飘来的嫩草似的清香味。她的肌肤光滑细腻,闪动着绸缎似的光泽。她的肤色是深色的,是非常健美的赭色,她毫无邪念地盯着我看,看得我羞愧满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