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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情黄鸭

甘孜日报    2018年01月26日

   ■贺先枣

   我又到他居住的小屋看他,小屋依旧。他的双脚还是不能站立,伛偻着背,用双手“走”路,眼神无光。见我来,似有欢喜之意。这一天,天气特别的好,小屋前那湾河水平缓得像没有流动,野柳、杨树,灌木都倒映在水里,如镜子。

   他不看我,低声地说:“它来了,好几天了,就那么哀叫着,好几天了。这是它绕着地球飞了三转之后,又回到了它失去伴侣的地方,它还在找,它不知道它再也找不到它了!”

   我默默地看着他,没有回他一句话,我知道他心里有无穷的比方和暗喻。此刻,他是在用心哀思,这哀思已有二十年了!

   河面上忽然喧闹起来,游在前面的是一只大水鸭,它头上的羽毛,绿色中闪烁金色光泽,身后跟了一群小鸭,叫声不息,水花乱飞,鸭群游过,水面静下不久,一条鱼忽跃出水来,“卟”地一声响亮,那静显得更远、更远了。

   我扔给他一支香烟,他头也不回,双眼盯着河水拐弯处,口中呐呐地说,它就要从那里过来,它就要从那里过来。真的,这时,有一派高贵的金黄,从河面倒映出来,一只巨大的黄鸭孤傲地顺水游来,它没有声响,它没有划水,它在随波逐流。我说:“它连叫也不会叫了。”他吐出一口烟雾,示意我别声张。果然,它猛然一昂首,“岗”地一声,悠长嘹亮,却又凄厉惨然!

   他喃喃地、好像自言自语:那天,它们俩也从这里游出来,是五十三天前,突然,枪响了,它伴侣的血染红了好大一片水面,它吓得扑打着水花朝蓝天逃去,一回头发现伴侣没跟着,它又转身向水里飞来,枪又响了,子弹擦着它的翅膀,羽毛在空中飘散,鲜血从空中滴下,它也受了伤。它拼命朝那片柳树林后边躲藏,枪又响了好几次,没打中它。幸运吗?幸运是什么?它得了什么?它居然又活了这么长的时间,它还绕着地球飞了三圈,它哪里去找那么多的力气?它一直不相信它已经永远失去了伴侣,它傻傻的在水里、山上、空中、云里,到处寻找它的伴侣。

   真傻真傻,我话中有话的说:“何必呀何必,这黄鸭就不会另外再去、重新……”

   “你在说什么?”他显然极其不高兴,把头一拧,不正眼看我,望着水面那黄鸭,听着一声接一声“岗、岗”的叫声,眼眶里泪水涟涟而出。说实话,在牧场上,我还从来没见过像他这样的汉子,我在心里想,其实他就是那只黄鸭。

   几天以后,他来到我的住处,真不知他在路上“走”了多长时间,我急忙给他拿了一个垫子,让他靠着舒服一点。他一张口就说:“它死了。”我知道他说的是黄鸭死了。就在心里就盘算着怎么劝他。可还没容我开口,他倒先发了问:“你说,在鸟禽中还有黄鸭那么痴情的鸟吗?没有啊,没有啊!我听老辈人说,这一世是一对的黄鸭,到了下一世还是一对,想想看,黄鸭、黄鸭。”

   过去听说过鸳鸯是这样的,它们至死也不会分开,现在知道了黄鸭也是这样的。据说,黄鸭又叫赤麻鸭。像有黄鸭这样习性的鸟儿其实还多,比如斑头雁等都是这样,实行着终身夫妻制,它们感情融洽,一生相依为命,从不分离。在辽阔的康藏高原,不知有多少对忠贞的黄鸭!他,也不是一个例外,为了他的爱情和追求,他失去了双腿,他哪来的那么多的力量?他哪来的那么坚强的毅力?可是他能等到吗?

   那只黄鸭等到的是今世,可难见的是它们的下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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