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18年11月30日
◎杨全富
从边耳乡上行约五公里,跨过丹东河,路越来越窄,山谷仿佛都要挤压到一起似的。马路边是深邃的沟壑,一条溪流在谷底极速地流动着。水流撞击着两岸的峭壁,浪花奔涌,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车行约十公里,转过几道弯后,眼前豁然开朗。峡谷仿佛受到外力的挤压,向着后面倒去,腾出一大片空地,容纳下五彩的山林和几十座漂亮的藏房。 空地里是鳞次栉比的藏寨,而它的四周一半是山林,一半是草坡。
藏寨一侧是壮美的山林,它的壮美在于它拥有着五彩缤纷的色彩。从山脚到山顶,那颜色因为海拔高度而呈现出不同的色带。山脚,是灌木林带。由于已是秋末时节,枝条上挂着几片孤零零的叶片,在微风的吹拂下兀自坚强地守护着那份难得的坚持!往上是墨绿色的针叶林带,主要由冷杉、云杉构成。由于要抵御寒风的侵扰,针状的叶片上,染上了一层蜡状的油脂,那绿色就显得更加的幽深,透出一种墨色。一大片连在一起,构成了山的围裙。
此时一阵山风从山谷中刮过,投入到那片绿色的世界里。那些杉树竟然岿然不动,风仿佛石沉大海,就连一点小小的涟漪也没有荡起。再往上行,是透着金黄色光泽的红杉林带,一棵棵昂然挺立的红杉树,倔强地将头颅高高地昂起。而一些墨绿的冷杉、云杉也点缀其间,黄绿在这里完全没有了界限,显得更加完美,杂然却不混乱。仿佛那黄色的颜料中就必须要有绿色的陪衬,是那样的相得益彰。就像一名游客所言,增一色则杂乱,少一色则单调。
越往上,树木逐渐稀少,代之而来的是黑色的山石,叠加在一起,形成了山峰的主体。一些倔强的灌木丛依靠一点点泥土的滋养,努力诠释着生命的永恒。也因为有了这些灌木丛的庇护,那些高原特有的鸟雀才能躲避天敌的追逐,才能在这里安心筑巢,才能将生命延续,为缺少生命的山巅带来无限的生机与活力。至山巅,厚厚的积雪将黑色的山石和褐色的土地完全覆盖,秋的味道在这里瞬间被冬的颜色所取代,构成了高原特有的自然风光。
藏寨另一侧的草坡给人以生命般的温暖。它的温暖在于它拥有着与阳光一样的金黄和散落其间悠闲觅食的牛羊。夏日,牛羊钻进山林里,一方面可以抵御阳光的曝晒,另一方面可以“渴饮山间泉,饿食林中草”了,过着逍遥惬意的生活。而山坡上的草则被牧民们用铁丝网圈了起来,任草疯长,以备冬日牛羊的草料之需。那时节,草坡上的草在阳光的照射及雨露的滋润下,草茎像赶趟似的努力生长。草叶更加油绿,肥厚的叶片低垂着,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绿色的光芒。风轻轻地吹过山坡,那些草便上下起伏,如滚滚绿波,在山间浮荡。
初秋时节,草坡上的草被淡淡的黄色所笼罩。几日过后,那黄色愈加分明,每一株草都挺直了逐渐瘦硬的身躯。这时候,牧民们将围栏剪开了一个口子,牛羊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似的,从豁口处蜂拥而入,散布在草坡上。伸出长长的舌头将草叶卷起,送入口中,慢慢地咀嚼。在山坡上,那些牛犊撒着欢,没入高高的草茎中。这面草坡虽然历经牛羊的啃食,秋风的肆虐,草茎却依然倔强地挺立着,将充满生命的色彩延续。
两条弯弯曲曲的溪流从峡谷中奔涌而出,最后汇流到凹地里。它们放慢了前进的速度,画出更加弯曲的水道,水面也忽然间宽阔了许多。于是,在凹地外,就形成了三条沟谷,也因此形成了三个小的寨子。下寨叫散落,中寨叫白马,上寨叫莫斯伦。
寨子里,房屋大多是三层建筑。有泥土或水泥盖顶的平顶房,也有石板盖顶的斜坡房。走进寨楼里,一楼为饮食起居之所,其中大多都有火塘,是人们取暖、做饭的地方。如今,那些传统的火塘被钢炉所取代。然而,对于现代文明的产物,我依然觉得不能与火塘相比。在火塘边,有老人们散落一地的故事,有母亲烧制馒头的香味,也有着浓浓的亲情在这里萦绕。
二楼的外墙上,每隔一段都有一扇窗户,每一扇窗户后,就有一个独立的房间。这里主要是起居之所,其中客房装修得异常的精致。三楼上一半是房屋,一半是露天的房顶,房顶上是晒制粮食作物的地方。这层楼的房屋建筑材料主要是一根根粗如儿臂的木头,破开成两半后,平面往里,曲面往外。曲面外染上深红色,楼顶上盖有石板,呈人字形,在这样的房屋里居住,冬暖夏凉。
藏寨从溪流边向山腰延伸,一座连着一座。其间,一条条宽阔的马路将它们串联起来。而今,一栋栋崭新漂亮的藏房拔地而起。在每一座新房后,差不多都依附有一座老屋。这些老屋就像是饱经风霜的老人,在历史的烟尘中,依然挺直了脊梁。它的老是那样的纯粹,那样的自然。须发皆白的登真老爷爷告诉笔者,这些老屋都有百余年的历史了。
忆当年,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时途经此地,曾在这里歇脚休整。后来从这里出发,翻越了远处那座叫做登至的雪山。解放后,因为登至雪山是红军在长征途中翻越的最高海拔的雪山,因此命名为“党岭”。我想,眼前的这些老宅前,不知有多少红军在这里劈过柴,在这里挑过水,在这里洗过衣服,在这里……
走在寨子里,鸡犬相闻,鸟雀在树梢上唱着动人的歌谣。田野里那些麦茬还兀立在那里,几匹棕黄色的马高昂着头,静静地站立在那里。一匹小马驹,在夕阳的照射下,将短而蓬松的尾巴卷起,在母亲的四周跳跃着。此时,牧人在山坡下吹响集结的哨音,刚才还埋头食草的牛羊们,一起昂起头颅聚拢来,排成一溜,顺着山路慢慢往回走。
夕阳的余晖渐渐迈过了村寨,向着远处的山坡爬去。翻过雪山之巅后,点燃了天边那一团云彩,映红了凹地里的村寨,映红了五彩的山野,也映红了牧羊姑娘们那一张张原本酡红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