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19年06月28日
◎刘明花
2008年我家得了灾后重建的名额可以重新修一座新房。爸爸像是征求我们意见似地问:“新房子就在原地修起还是另选一处地修呢?”我想了想:这里离邻居家挺近,我们一起玩耍的伙伴们方便一起玩耍;这里视野开阔,另外三个村的风景站在房顶上也尽收眼底;老地方毕竟有了感情,换了地方恐怕不习惯。“就在原来的地方吧”我说,爸爸作出思考的样子没有说话。
终于,新房子开始动工了。在距老房子大约100多米的一处平地上建起。虽没能如我所愿,我也没有因此不高兴。新房子的修建工作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我因为在县城上学没能见证它一石一泥的完美契合。老房子的四、五、六层被拆了,因为建新房需要土和石,只留下一、二、三层孤立无援的立着。老房子的年纪将近三十岁,当然叫它“老房子”并不是因为它的年纪,只是为了和新房子作区分。
它当初也是相当威风的六层建筑啊!一层养着猪、牛、鸡,二、三层住着一大家子人,四、五、六层拿来堆放干草、杂物。如今的它冬天如一位饱经风霜、满脸愁容的老者,寒风中瑟缩着肩膀。邻居家不时冒出的笑声一点也不能感染它。夏天要好一些,门前的白杨树许下一片绿荫,苹果树、梨树、杏树开了花,还有墙脚边以前种下的不知名的花每年四五月份开得格外热闹,风也不再那么凛冽,老房子像是返老还童般有了些活力。
老房子的门常年锁着,除了妈妈偶尔会去打扫外,其他人很少去光顾它。里面仍是可以住人的,二层的房间完好无损,还可以堆放一些粮食、杂物。大门因为常年的风吹日晒有些松垮了,几年前过年贴的门神和对联也剥落了。院坝上零星地长出了杂草,再进去的里屋因为潮湿和常年不住人的原因竟有了一些霉味。堂屋里上三楼的石梯被封了,这是以前上上下下不知走过多少遍的石梯,因为顽皮从上面摔下过无数次的石梯。堂屋里的神龛、墙上的画报、两张桌子都原封不动,桌子上老式录音机已无法播放,它以前为我们提供了许多的欢乐。厨房里的锅灶、案板、水缸也没被动过,只是以前一家人围着吃饭的饭桌被挪走了,因为太久没有生火(当然也没有必要在这里生火做饭)里面没有一丝烟火气,空气中弥漫着灰尘的味道,估计是当年拆顶层留下的后遗症,老房子一到下雨天就会漏雨,虽然断断续续修整过却也很难痊愈。
老房子真的变成了老房子。
老房子熬过了苦涩与贫穷,尝到了殷实与欢愉,看着父辈们一个个成家立业从它的大门走出去奔向远方,自己则从热闹走到了孤寂。大门门槛曾经有多少双脚踏过啊,进进出出,很难停歇。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弟弟每天下午坐在门槛上张望,等着我回家陪他玩耍。大门外还有一处石梯,冬天坐在上面晒太阳是极舒服的,夏天那里又是乘凉的好地方。石梯上每一块石头都被我们亲热过,我们抚摸过每一块石头,不管它愿意与否,我替它清理无缘无故自己长出来的草,拿小石块在上面画画,抓石子儿玩,有时一梯一梯跳上跳下,乐此不疲。
记得四年前的一个冬天,我搀着奶奶,我家的猫跟着我们,在时隔很久后走近老房子。奶奶和我都没有说话,那天的猫也格外安静,两人一猫坐在大门外石梯上。老房子注视着我们,我们望着老房子,就这样待了很久。我家的猫去年年初就没有回家了,妈妈说它不会回来了(后来确实也没回来)。去年十月份的一个下午奶奶在新房子的院坝里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今天老房子的大门依旧是朝向新房子的,它是一直在看着我们啊。看着我们一个个远去、远去,归来、归来……今年回家,让我仔细看看你,我们的老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