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19年07月05日
◎龚伯勋
西炉(打箭炉)就是“古旄牛国”。此说盛行于晚清及清末民初。黄楙材在《西輶日记》中就说:“打箭炉古旄牛国也”。查骞、傅嵩炑、刘赞廷等人在其著作用中也都这样说。民国时期也有持此说的,如被刘家驹称为“西康之青年英俊”的康定杨仲华,在《西康纪要》(民国二十六年、即1937年1月商务印书馆印刷发行)就中认定:“康定,古旄牛国,原名打箭炉。”
“古旄牛国”,史书上没有记载。果亲王。允礼在《西藏往返日记》说:打箭炉“本汉旄牛徼外地”,在他的《奉使纪行诗。打箭炉》中也有“绝徼旄牛外”句。这“旄牛徼外”,却有史可稽。
早在商周时期,打箭炉所在的大渡河周边就有髳国存在。武王伐纣,在那场著名的“牧野之战”中,就有髳参加。秦灭蜀国,置蜀郡,称这带为旄牛夷。汉依然。西汉通西南夷,汉武帝元光五年(公元前130年),在南夷地方设置了犍为郡,西夷地方邛、笮两国的君长,听说南夷通汉后得到很多赏赐,也想归汉为内臣,于是就请吏“上简”(写信给)司马相如,请求“比南夷”,就是像对待犍为郡的南夷那样对待他们。汉武帝知道后就问司马相如这事如何,相如曰:“邛、笮、冉、駹者近蜀,道亦易通。秦时尝通为郡县,至汉而罢。今诚复通,为置郡县,愈於南夷。”汉武帝听后“天子以为然,乃拜相如为中郎将,建节使往,及副使王然于等乘传,因巴蜀吏币以贿西夷。邛、笮、冉、駹、斯榆之君皆请为内臣,除边关,关益斥,西至沫、若水,南至牂柯为徼,通零关道,桥孙水以通邛都。为置一都尉,十余县,属蜀。天子大说。”
西夷内属,天子(汉武帝)大大欢喜,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正式“以邛都为越嶲郡,笮都为沈黎郡。”(见《通鉴纪事本末。汉通西南夷》)历史上邛、笮地方很大,从大渡河到雅砻江,乃至金沙江部分地方,中心地区围着横断山脉的主峰木雅贡嘎转。越嶲郡最大,包括今天凉山州的西昌、冕宁、越嶲,雅安地区汉源、石棉的一部分和甘孜州的泸定、康定的一部分,乃至乐山地区的一些地方。
沈黎郡,多在大相岭西边、历史上称为黎州的清溪(今天的汉源)和泸定的沈村(即沈边土司)所属。在邛、笮地方所置的“一都尉,十余县”中,就有一个“旄牛县”(其治所在今天汉源县的九襄镇),这就是“旄牛县”作为一个行政建制在史书上的最早出现。西汉天汉四年(公元前97年),沈黎郡并入蜀郡。蜀郡在西部设置了两个都尉府,一个居旄牛(汉源九襄),一个居青衣(芦山芦阳)。
设在青衣的都尉府,主管汉人;设在旄牛的都尉府,主管徼外夷,也就是负责主管边远的少数民族。到了东汉延光元年(公元122年),将蜀郡西部的这两个都尉府合并为蜀郡的一个属国,治在青衣(芦山芦阳镇),国名不详。汉顺帝阳嘉二年(公元133年),又将这个“属国”改为汉嘉郡,旄牛县仍归其管辖。三国时候,蜀汉章武元年(公元221年)仍置汉嘉郡,其所辖之旄牛县,管辖的地盘已远及今天甘孜州的泸定、康定、九龙等县和大渡河以南凉山州乃至云南的的永胜、永仁、丽江等地,共有十多个县。直至晋、南北朝(刘宋),即公元479年之前,都有旄牛县的建置。之后,才无旄牛,继有沈黎、汉源的出现。在唐代初叶,仍称今天木雅地方的木雅部为牦牛部(见任乃强、任新建《四川州县建置图说》)。
邛,史书上一般指今天凉山州的西昌等地。也有说鱼通历史上也属“邛”的。西炉(打箭炉)历史上就在大鱼通范围之内。如傅嵩炑在《西康建省记》中就有这样的推论:鱼通土语读“邛”为“若昂”。当地有个叫昂州(今天泸定的岚安)的地方。昂州(邛州)史书上又称岩州。古之鱼通,部落广大,今之明正、冷边、沈边、咱里皆在邛地鱼通之内。(笔者查阅清乾隆年间编纂的《鱼通土司纪略》,明正宣慰司及其所属就在其中)。所以他得出结论:旄牛徼外鱼通地方之打箭炉,早在汉武时就内属了。这当然只是一家之言。不过,前些年在泸定岚安(岩州)和康定鱼通的黄金坪、庄上等地,都有汉代文物出土,让人引起联想。
话又说回来,元明之前,边城西炉(打箭炉)尚未出现,其地属“旄牛徼外”到是不争的事实。黄楙材、傅嵩炑、杨仲华等人把西炉(打箭炉)说成“古旄牛国”,也许就是据此演绎出来的吧。
这里,容引著名藏学家任乃强先生在《西康图经》中的一段精彩论述作结:“余考,元明时打箭炉仅属小村,宋以前,则荒谷耳,决无建国之理。汉世所云旄牛国(此句似为“所云汉世旄牛国”更妥――笔者),实大渡河谷诸小部夷族之总称,并非国号。”“市镇兴废,今古无恒。考古国者,最忌以今之繁盛地方当之。。。。。。。如打箭炉者谓为汉代旄牛夷之地,尚无不可。若近世者诸书所云:‘为旄牛国都’,‘为汉旄牛县治’,则失之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