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记石渠县公安局副政委王志刚

走访牧民。

下乡途中休息。

在雪地中休息。

下乡路上。

开展安全检查。

图片由石渠县公安局提供

     一个连续执勤的黄金周，一顿泡面午餐后，石渠县公安局一级警督王志刚倒在路边，离开了他一生挚爱的扎溪卡草原……

     在人们眼中，他是让犯罪分子闻风丧胆的“鬼见愁”，是行侠仗义的“泥朵巴”，是铁骨铮铮的好汉子。但是，也有人觉得与妻子聚少离多的他，或许不是一个好丈夫；没能陪伴儿子成长的他，或许不是一位好父亲；未能在父母身边尽孝的他，或许也不是一个好儿子。

     循着他工作和生活的足迹，本报记者进行了为期半月的深入采访：

     生活中，他对家庭那份深深的眷恋与呵护，并无异于普通人。他从来都是家里那根满载着挚爱、依靠和骄傲的顶梁柱。

     工作中，他是一名优秀的人民警察，一个生于高原、长于高原、逝于高原的国家公职人员，秉承着时代赋予的坚守与奉献，也直面着常人无法想象的责任和风险。

     在王志刚不幸因公殉职半个月后，10月20日，巴塘县公安局传来噩耗，辅警扎西在履职过程中，因突发疾病抢救无效，告别人世。站在这样一支队伍里，站在雪域高原，无论是王志刚还是扎西，他们最终光荣地用生命履行了职责，永别了亲人，永别了战友，永别了康巴高原向四面铺开的五彩世界。

    公安部公开的一份数据显示，2016年，有362名民警倒在工作岗位上，这意味着全国几乎每天都有一个民警牺牲。而在4000米以上的高原，长冬无夏，高寒缺氧造成的红细胞增多、多血症、高原性心脏病等疾病都是很难克服的现实，对于高负荷工作的人民警察，更是多了一份考验。

     秋已逝，冬将来，凛冽的寒风吹刮，漫天雪花和盏盏酥油心灯送别依然戎装在身的王志刚。在树木都艰难存活的季节，头顶国徽心系雪原的民警战士们在送别亲爱的战友后，又将奔赴风雪中的工作岗位……

    面对牺牲，他们无所畏惧，继续前行；面对伤痛，他们傲骨凌霜，不忘初心。在这愈加美好的时代里，他们的坚守与牺牲，亮了山水，暖了人心。致敬，和平年代的守护者！致敬，无愧于祖国和人民的忠魂！  

    ■本网记者 唐闯

    石渠县平均海拔4526米，空气含氧量不及成都平原的一半，这里被称为“生命禁区”。

    石渠县公安局副政委、刑警大队队长王志刚，21年如一日奋战在石渠公安战斗一线。

    王志刚曾被州县两级公安机关评为“追逃工作先进个人”，连续三年的全县先进工作者，荣获个人三等功三次。10月6日，在该县扎多片区开展矛盾纠纷调节的工作中，王志刚突发心梗晕倒，经抢救无效，因公殉职。

    王志刚的老家在阿坝州黑水县。他生前却这样叮嘱妻子白玛：“如果有一天我不幸牺牲，一定把我葬在扎溪卡大草原。”

    穿警服，人生无悔

    熟人朋友都说，王志刚太“犟”了

    1996年，基层警力不足，石渠县公安局特招一批在职工作人员入警。当年，王志刚已是副乡长。得知消息，王志刚立即报名。不久，他从副科级干部成为普通民警。近10年后，王志刚才从基层派出所调往县公安局。那时，他才再次被任命为副科级实职。

    石渠县境内平均海拔4526米，年平均气温-1.6℃，极端最低气温-46℃，幅员面积25991平方公里，每平方公里不足4人。从副科级又到副科级，近10年间，王志刚先后在石渠县四个区担任民警和派出所所长。

    追寻他的足迹，记者来到西区派出所。

    民警们冒着风雪，抓捕一伙聚众赌博犯，天亮刚回来。接到老乡报案，他们红着眼睛又出发了。王志刚调走后，派出所民警增加到了11人，可在这里，出警执行任务的难度没有改变。

    在西区，飞雪天从9月持续到次年5月。西区派出所负责1万多平方公里的治安、巡逻、案件侦破和纠纷调解工作。地广人稀，民警下乡执行任务，有时往返需4、5天。

    西区地处四川与青海交界，案犯往往逃入交界无人区。无人区至今不通公路，民警出警只能弃车骑马。由于海拔高，气候严寒，设备管护难度大，几年前，这里还时常断电，停电时间最长达半年。

    在王志刚工作过的东区派出所，民警们顶着飞雪，驱车前往案发村落。返回途中，警车坠入冰河，民警们顶着齐腰的冰水推车。车被推上岸，民警们的衣服、裤子早已冻成“水泥板”。

    在石渠县四个片区的派出所，谈到吃的苦，受的累，民警们却说，和过去相比，条件好多了，至少不缺电，有干净水可以喝，还可以洗澡，可以开车去办案。

    看着一张张黑脸，记者沉默了：在石渠，人缺了犟脾气，没了一份火热的心气，扎不下根。

    被提拔为副政委后，王志刚仍然很少坐办公室。刑侦工作性质特殊，石渠地广人稀，王志刚常年一人一骑深入远牧点和无人区，摸线索，追查案犯踪迹。

    王志刚的一位亲戚是个商人，生意越做越红火。这位亲戚曾劝王志刚，放弃石渠的工作，一起做生意，王志刚没有答应。上级部门准备将王志刚调到海拔较低的甘孜县，他选择放弃。

    近两年，王志刚的嘴唇老是发紫，领导、同事和家人都提醒他注意身体，利用休假好好检查。王志刚劝大家不要担心，继续埋头忙案子。

    近十年来，王志刚和战友齐心协力，使石渠县公安局破案率高达90%。仅2015年，王志刚带队成功抓获各类违法犯罪嫌疑人员80余名，收缴盗抢机动车辆132辆，追回被盗牦牛60余头。

    穿警服，肩上是责任

    “犟”字当中一头牛，负重前行，不改初衷

     2007年，一名案犯杀人潜逃，后又在青海犯下命案，并再次潜逃至无人区。该名案犯纠集几个同伙，肆意掠夺牧民牛羊、奸淫妇女。

    接到牧民举报，王志刚亲自带队，乔装改扮，前往无人区。王志刚和战友冒着风雪严寒，啃着方便面，守候一天一夜。他们的双手已被冻得发紫，口罩已结满寒冰。

    最终，王志刚和战友成功发现案件主犯，在鸣枪示警劝告无效后，当场将其击毙。消息传出，牧民拍手称快。几天后，案件从犯陆续前来自首。

    担任治安大队队长，王志带队一举查封县城内六家涉赌游戏厅。事后，说情者踏破门槛，王志刚不为所动，当众砸毁收缴的赌博机。

    面对一些偷牛盗马的小案子，王志刚常常要查阅三四百页的电话号码，反复核实。牧民土白深陷偷牛传言，妻子儿女无法抬头做人，受到别人威胁。王志刚连续一个月调查取证，最终证明土白没有偷牛。土白一家冤情得洗，开始新的生活。

    手机没有普及，王志刚自制名片，送给牧民。牧民有了手机，王志刚的手机号又传遍牧民的通讯录。根据牧民提供的线索，整整两年，王志刚持续对东区一案犯家人做工作，成功说服案犯自首，避免两家再度酿成血案。

    王志刚很早就爱上了警察这份职业。他曾向刘海德讲诉了那段往事。

    21年前，刘海德身无分文，王志刚将其收留，并出钱帮助刘海德在石渠开了饭馆。两人从此视彼此为异性兄弟。

    王志刚16岁那年，受其父母托付，表哥王进东带着王志刚来到石渠读书。王进东是石渠县公安局的一名警察。一次，王进东破获案件追回财物，牧民前来感谢，流下热泪。王志刚从小家境贫寒，眼见牧民财产失而复得，他感同身受。

    王志刚爱听表哥讲破案的故事。通过电视，王志刚曾看到表哥迎着风雪追捕案犯的镜头，他自豪又骄傲。王志刚也曾偷偷把表哥的警服穿在身上，溜出家门。表哥发现后，狠狠训斥了王志刚。王志刚不理解，表哥为什么大发雷霆。王进东告诉王志刚，警服不是普通的衣服，不能穿着玩。

    王志刚告诉刘海德，从警以来，他常想起表哥的话。从警后，他才真正明白，穿上警服，肩上是责任，心里要时刻装着父老乡亲的安危。

    穿警服，心在一片草原

    “犟”字当中一头牛。牛以草为生，怎能不爱着一片草原

     在办公室里，王志刚的警服和老乡敬献的哈达一起挂在衣架上。白色和金色的哈达代表着牧民的一片敬意。

     牧民感谢他惩恶扬善，也敬他那颗菩萨心。

     呷绒养着几个孤儿。王志刚常带着大米、生活用品和钱，前去看望。“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王志刚每次握着呷绒的手，眼中总是蓄着泪水。

     老乡进城，找王志刚帮忙，只要有时间，王志刚一定亲力亲为。刑警大队的干警马龙翔曾和王志刚前往县农行，为一位不通汉话的西区牧民亲自办理银行卡，随后把这位牧民送到车站，王志刚还为牧民付了车费。

     石渠县突发大雪灾，十年罕见。长沙干玛乡部分牧民，未及时转到冬季草场，被困远牧点，不少牛羊冻死，牧民随时可能因饥寒失去生命。

     得知这一情况，王志刚和几个民警带上急需物资，骑着摩托车前去救援。雪太大，半路上，王志刚和战友不得不放弃摩托车，每人背着几十斤物资，踏着齐膝大雪，徒步4个多小时，及时将救命物资送到。临走时，王志刚给牧民留下几百元钱。

    下乡遇见赶路的牧民，王志刚总要捎上一程。大冬天，老乡的车子陷入雪水和泥沼，王志刚和战友帮忙推车，身上全是混合着雪水的泥浆。

    有些事，王志刚牺牲后，牧民才渐渐知道。

    王志刚的妻子没有工作，他的工资还要供两个孩子读书。民警们帮王志刚搬过家。他的家当是一台旧洗衣机、一个冰柜、一张老床、几床老棉絮和一些旧衣服。

    一年中的290多天，王志刚都在石渠。妻子手术住院，王志刚不在身边。儿子考上大学，他没能送儿子读书。即使妻子儿子来到石渠，王志刚也因为工作，没法长时间和他们呆在一起。当着朋友，说及这些事，他悄然落泪。妻子理解他，照顾老人，把子女带大。王志刚牺牲后，儿子立誓：当警察，到石渠工作。

     9月11日，在王志刚的送别仪式上，干部牧民深深鞠躬。雪太大，一位民警为王志刚的遗像撑开一把黑伞。记者再次沉默，感受到一份深沉的牵挂，脑海不禁浮现石渠县更多民警的故事。

    洛群批做完脊柱炎手术，当即回到派出所，边吃药边上班。

    为让王松安心办案，王松的妻子隐瞒了预产期，一人去医院生下孩子。

    27岁那年，刘江春不顾父母反对，放弃低海拔地区的稳定工作，考入石渠当了一名警察。妻子没有工作，一直跟在身边，照顾他的生活。

    辅警泽绒罗日已不年轻，但他不愿脱下警服。

    建国以来，石渠县公安局，先后涌现全国公安战线一级英模尼美曲加、全国特级优秀人民警察泽翁郎加、公安烈士扎西屯卓等一批康巴优秀民警。石渠县公安局受到全国、省、州级表彰不下30人次。

    历史和现实交织，记者意识到，王志刚要求把自己葬在扎溪卡大草原的誓言，不仅仅属于他一个人。根据王志刚的遗愿，不久后，他的骨灰将安葬于石渠县烈士陵园。

    烈士陵园内，纪念碑一如既往，兀自傲立雪中。沉默中，它如誓言朴实无华，却于无声处，引人听阵阵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