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17年09月26日
■马建华
离开上海的头两天,我脚拇趾隐隐作痛,根据往常的经验是痛风病复发的征兆。
机票早已经买好,行程不可能再推迟了。我带上行李一瘸一拐地朝宾馆门口一步步挪动,并叫到了一辆去浦东机场的出租车。出租车把我送到航站楼门口,我便又开始吃力地往售票厅走去,20分钟后才换好了登机牌,大厅服务小姐见我行走极度艰难,轻柔的声音问我:“先生,您可以到1号安检口进行安检。”在她看来,我无疑是一名行动不便的残疾人,既然如此,我就可以走不用排队的绿色通道了。
快速通过安检后,我便走入了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流中。脚背已经红肿,脚拇趾不能着地,用不上力,每走一步,我都痛得呲牙咧嘴,大汗淋漓。每走几步,我便要停下来,任由疼痛带给我难以忍受的折磨,1000米的通道,我足足走了一个半小时。其实,一个人就是在痛苦和曲折的道路上前行,完成自己的人生旅途,无论前行的道路坎坷还是一帆风顺。
当我慢慢接近登机口的时候,早已痛得直不起腰身了,我筋疲力尽地瘫坐在候机室的椅子上,脑袋里一片空白。候机室里的广播不间断地播报着航班信息,无助孤独之际,我拨通了母亲的手机,告诉她,我那要命的痛风病又复发了。“怎么会这样?你一个人在外,怎么办才好哦!”母亲不停地在电话那边重复这几句话,担心我在候机室里,连爬进机舱的力气也没有了。我请她在成都帮我提前买好治疗痛风的药物,内心却愧疚难当,不该让母亲担心。
妹妹得知我痛风病复发,心急火燎地开车到双流机场等候我,飞机抵达,我吃力地爬进她的汽车,没有一丝力气和妹妹进行任何言语交流。
回到家里,我躺在沙发上,针刺般的疼痛感再次袭来,母亲赶忙为我端来了温开水,喂我吃药。爱怜地问这问那,接着若有所思地说:“前两天,我还向你父亲‘通白’(即向去世了的亲人寻求保佑家人平安),请他保佑你,咋痛风病还是犯了呢?”年逾古稀的母亲,对我的关爱变得更加细碎唠叨了。父亲两年前去世后,母亲便失去了依靠,她已经把父亲当作了神,家里稍有不顺,她便买回来纸钱香蜡,口里念念有词,祈求父亲保佑家人逢凶化吉。
母亲又忙着找来棉签,将治疗痛风的药水均匀地涂抹在我肿胀的脚背上,轻轻地替我按摩,关切地询问我力道够不够,疼痛有没有缓解。
见我深锁的眉头逐渐舒展,母亲便开始给我削桃子、剥新鲜核桃,放到我的手里,看着我吃下。她欣慰地说:“我要是到了八九十岁,你也这样给我削水果、剥核桃给我吃就好了。”
弟弟多年前因为车祸不幸离世,这是母亲一辈子的伤痛。后来,母亲便把更多的关爱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并且深重。每次我要到成都,父母亲一旦得知,总是隔一两个小时就要打电话询问我到哪里了?路途吃饭没有?回到家里,母亲已经给我泡好茶水,去市场买回了我最喜欢吃的黔鱼,给我煮火锅鱼。吃饭的时候也不停地招呼我,不要吃太烫了,食道受不了,也不容易消化……
“母亲,我都50岁的人了,感觉您待我还像个小孩子。”
“你就是到了80岁,还是我的儿子,母亲照顾儿子是天经地义的,你还不晓得好歹。”母亲放下筷子,一脸严肃地对我说。
这次去上海学习,母亲还特地为我买了一件草绿色的体恤,一条灰色的裤子和一双黑色的皮鞋。她说:“你去大城市,要穿得时尚鲜亮一点才好看。”母亲总爱给我买衣服,以她老人家的审美情趣。我不好拒绝,便从头到脚都换上了母亲为我买的着装,母亲笑吟吟地说,这就对了,显年轻。
抵达成都第二天,持续高温,母亲往返于菜市场和药店间。一个朋友给我打来电话,得知我痛风病复发,给我推荐了三种疗效较好的痛风药,母亲又去了药房,回来时大汗淋漓。
或许是药效起了作用,或许是母亲的爱驱散了疼痛,第三天,我的痛风病竟然奇迹般地好了。我又要回康定上班了,母亲坚持要把我送到车站,看着我稳健地步入车站。
因为上学和工作,30多年来,父母总是这样一次次地相送,我们彼此的牵挂也越来越厚重,越来越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