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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影院

甘孜日报    2019年09月06日

◎彭家河

儿时在乡下,没有什么能比看上一场电影和一会电视更快乐的了。

对于看戏,那些穿红戴绿、擦脂抹粉、慢条斯理演唱的假面舞会,儿童们都不喜欢看。儿童们喜欢看的是那些炮火连天、场面激烈的战争或者武打电影,对于动画片,由于当年非常少有,所以就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了。

乡村的影院基本上是露天的。农村的晒场就是最好的电影院。记得儿时,只要听说周围哪面山上要放电影,便会早早回家吃饭,然后打上火把一大路人过去观看。虽然天黑路险,但什么也阻挡不了看电影的热情。火把是用柏树皮做的,把干燥的柏树皮捆成一根一米来长的火把,上路前,便把一端点燃,这种火把一般都没有火苗。在路上,一边看路行走,一边用手摔动着火把,那个燃烧的一端就在风声中一闪一闪的,趁着一亮起的火光,赶忙看一下脚下的路走几步,然后下一个摔动又过来了,又看一眼路面然后再走。走几里山路,火把也燃不了多大一截。到了放电影的晒坝后,便把火把踩熄,拿来垫放在晒坝的石板上当坐垫。

如果家里富点的,就砍截竹子,往里面倒上煤油,然后找来一团棉花,把装满煤油的竹筒塞上,再把油筒倒置一会,煤油便浸透了棉花,洋火一点,火苗有几公分长,照起来透亮。

用柏树皮做火把,要事先有准备,家里要有晒干的树才行。用煤油做油筒,要家里有钱才行,一般人家舍不得浪费煤油。至于手电或者马灯,那基本是不敢奢望了。不能因为没有灯就不看电影了啊,咋办?每年秋天,田里的水稻收割了,各家各户都要把稻谷草晾晒在田边,或者垒成草垛。抱起一捆稻谷草,点起就走,等三五把稻谷草燃完,也就到了放电影的地方。即使中途燃完了也不怕,稻谷草田边到处都晒的有。

儿时翻山越岭看的电影真还不少。以前在电影开始前,都要放一个新闻简报,里面没有打仗,所以不好看。新闻简报一结束,只要看到银幕上出现一个红五角星在不停的发出光芒时,心里就万分激动,因为只要出现八一电影制片厂这个片头就知道是个战争故事片。有时也根据电影的名字来推断是个什么类型的电影。乡下由于没有电,放电影都要用发电机,孩子们叫发电机为“锅炉”。然而锅炉又经常出故障。往往放一会,突然锅炉的声音慢慢不正常了,时大时小,好象在痛苦的叫唤。这时,基本上所有的社员们都也要吆喝一声:“完了,又要扯拐了。”于是,放映员的助手就飞跑过去,往往锅炉还是奄奄一息直至没有声响。如果幸运,三五分钟能够修好,不然则只能第二天晚上重新放。

有好多次我们看到中途锅炉就熄火了,等了大半天还是没有动静,于是三三两两的回家了,心里满是失落。有一次我们都快到家了,远远的听到锅炉又响起来了,于是惊喜得大叫:“锅炉修好了,又要放了!”可是大伙说:“难得回去了,也不好看。”我也认为《一双绣花鞋》,光听名字就象个唱戏的电影,于是没有再回头去看。第二天一早,便打听片子好看不,结果人家才说是个战争片,好看极了。我心里还十分郁闷,这个名字咋会是个战争片呢?《长空比翼》、《老枪》,这些一听就知道是个战争片,好看!可是,我至今都没有看到过《长空比翼》这个电影,听说是空战片。

为了不再错过好电影的机会,每次我都坚持到底,即使是锅炉坏了,也要等到放映员说不行了才回家。有一次等得太晚了,结果竟不小心睡着了,电影放完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有人用脚踢醒我,我才发现黑黑的晒坝里没几个人了。于是赶忙顺着回家的路跑,超过一个个打着火把的社员,直到发现有本村的,才跟着一起回家。

看电影非常难得,一般是人家有喜事才放,一年也看不上几回。大概是到了九十年代初,村上安上电,村里的新鲜物件才多了起来。什么电动机、电风扇便率先进入农村了。最关键的是,还有电视机。

我们那个小山沟最早买电视机的在河对面的李家湾。每天晚饭后,我们几个便约上过去看电视。那是个十八英寸的黑白电视,主人家为了方便乡邻们观看,便把电视搬到院坝里的桌子上,大家都围坐在一起,看得精精有味。虽然屏幕没有电影大,但是电影也不象电视天天有。

后来在山那边读初中了,学校也没有什么文化生活。唯一让大家欢欣鼓舞的就是下晚自习后,学校搬出唯一的一台电视机让全校学生看几集连续剧。那时最精彩的是《海灯法师》、《再向虎山行》等,于是在同学中间便兴起了一股武术热。一下课后,大家都跑到教室外的草地上练鲤鱼打挺、连环腿、扫腿,那些能模仿成功的同学便成了大家的偶像。

短短十多年,电视不仅遍布城乡,而且频道也越来越多。但最为奇怪的,电视居然没有多少人看了。如果要让一个人坐在电视机前看上一整天,那肯定比坐牢还难受。我家的电视也只是吃饭的时候顺便开一开。当然失宠的也不只是电视,还有更多曾经梦寐以求的不少东西。

几十年后,能静下来细数一下曾经的梦想,寻找一下当年的故事,其实也是非常难得的。因为,我们的精神家园也日渐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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