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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城的现实与梦境

甘孜日报    2019年12月06日

     ◎此称

     化现而来的村庄

     腊普河在其宗村汇入长江。长江中上游提前进入雨季,江水已经变为黄褐色了,但拉普河仍然碧绿如玉,在交汇处,呈现出一江两色的奇特景象。走向复杂的山脉也在这里交汇,四面绝壁,像是难以攻破的盾阵,其宗在历史上的战略位置不言自明。

    从其宗桥走到长江右岸,逆着拉普河向南行驶,不过一会就到塔城了,这是一个在迪庆声名显赫的地方,因为气候温良,物产丰足,被誉为“高原江南”,如今不仅是香格里拉中产们心仪的度假休养目的地,也是各路男女的理想上门入赘之地,在边远村落,只要有人说自己上门到塔城时,众人的反应像是吃瓜网友看见一介草民嫁入豪门的新闻。

    在临近塔城的某些村庄中,人们在锅庄词里指明塔城来自印度,是一个化现而来的村庄。对地理空间的这种理解方式,只有深谙藏地民间奇幻思维的人才能领会,一个村庄、一条河流、一座大山,很多时候,它们的起源典故超越了通俗的地理科学,是在更加多样、奇特的意志下实现成立的。一座山可能是从世界的另一端降临此地的、一条河可能是被谁掴了一巴掌后,才会拐向另一个地方……在这种文化语境下,人们对时空的理解已经变得异常复杂或丰富,空间已经不只是物质运动的产物;时间也不仅只有线性规律,世界以另一种方式呈现在人们面前。对这种时空观念,多数人会理解成是对科学的无知和愚昧,但是,当我们对前沿物理学科有所了解后,才发现民间的这种观念,有些部分甚至与物理假设高度契合,令人怀疑人类真正的起源历史,是否真的经历了一些知识无法理解的内容,这种想法确实怪异,但谁又能肯定只有爱因斯坦才了解一块石头的心脏呢?

    “这些山水和村庄,和印度真的挺像呢,就连有些村名和习俗也像。”同行的老师从印度留学回来,临近塔城时,他说自己相信塔城是一个印度飞来的宝地,他指着蜡普河边的灌丛、村边的山脊,一一指证塔城属于印度的部分。他是在传统的教育环境中长大的,很多传统观念,他会说得非常肯定,没有摸棱两可的描述或自以为是的猜忌。

   “也有可能这里的很多习俗是达摩祖师带来的,所以会有很多与印度很像的东西,比如这里的稻米,传说就是达摩祖师带来的。” 旅行管家丹增说,

     汽车沿着腊普河逆流而上,临近坐落在河畔的松赞塔城山居时,下起一场太阳雨:阳光从西天的雾霭中斜射在村子上空,雨点在光柱中闪着亮光,村边的森林和高山却隐藏在阴影里,这种奇特的光影现象,让村庄有种超现实的氛围。

    山居周围的田地里,农人在几米阳光中收割麦子,似乎上天注意到了他们的劳动,为他们打下一束聚光灯。这种气象在三江流域的河谷村庄里很常见,特别在春夏时节。人们把晴天里的雨称作“仲恰”,意思是甜蜜的雨,据说对蓬勃生长的草木很有助益。但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种景象了,感到非常激动,我站在山居旁边的田埂上欣赏眼前的景致,直到午后的阳光完全被云层遮盖。一场小雨正从山脊逼近村庄,农人们开着拖拉机,把割倒在地的麦子运回家去。

    银杏树下的奇遇

    哈达村和启别村在腊普河右岸的林破上,四野绿林葱郁,有着极为丰富的植被层次。此时正值万物生长的时季,更有一种令人震撼的生机。松赞塔城山居在两村交汇的土坡上,多年修改下来,如今已经变成村庄的一部分,像是一家世居此地的殷实人家。山居里的旅行管家面目和蔼,向我们聊起长在田间的千年银杏树,说树龄已逾千年,被誉为中国最大的植物活化石,同钢植物已在第四纪冰川期灭绝。三江并流区域的独特地理条件,庇护了多种古代植物。

    我们穿过长满酸浆草的田埂,来到山居旁侧的银杏树下。当地政府在大树四周设置护栏,入口处赫然写上树的名号。这棵树现今已是塔城非常重要的景点之一了,很多人专程前来,一睹这棵饱经风霜的老树。树的胸径约有两米,一侧还被烧空了,据说是在疯狂年代,头脑发热的村民们干的。站在树底仰头观望时,错综交叉的树枝和茂密的宽叶,营造出一种幽秘的气氛,似乎在这些繁茂的枝叶中,隐藏着一些来自千年之外的事物。

    我们到银杏树下没过多久,看见一辆越野车从田间的坡路上开了上来,到银杏树下停车后,里面走出三名穿着袈裟的和尚、一个穿着时尚的中年男人、和一个下身严重残疾,身穿简便藏装的少年,他一直在笑,有时又突然收住笑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地面凝视,似乎正在遭遇另一个世界。他们从护栏外鱼贯而入,径自走到树底下,在两边铺开垫子后对坐下来,下身严重残疾的少年背对树根坐在中间。几个和尚喃喃念上一段经文后,大家围成一圈似乎在商量着什么。等他们完成整个简短的仪式后,我们才了解到,原来几个和尚是来自一座宁玛派寺院,他们接到这个残疾少年的电话,说自己是该寺某个已故大德的转世,要他们下来相认。寺院里的和尚刚开始并没理会,以为是某个捣蛋鬼的恶作剧,但三番两次打来电话后,他们觉得蹊跷,就派出三名具足智慧的和尚前来认证。他们才刚见面,还没来得及相互介绍,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等他们从树底的坐垫上站了起来时,我们开始和他们攀谈,了解一些和宗教文化有关的东西。自称灵童的少年拄着拐杖,坐到树下的一块石头上,脸上带着纯挚的笑容,扭头张望时感觉有些吃力,我猜测他患过小儿麻痹症。我们几个向他凑拢过去,聊一些关于银杏树的事情,他突然盯住我们的一个伙伴说道:“你家砍了太多树木,已经得罪了一些山神,回家后去山上种几棵树去吧。” 大家面面相觑,还没从这种突如其来的氛围中缓过神来,少年却从石头上走开,坐到树的另一边去。我们的伙伴缓过神后来,显得有些反常了,他再次走到少年身边,向他详细询问一些事情,等他回到我们旁边时,已经对少年五体投地了。

   “他说得好准啊,我家父亲在林场干了半辈子的活,现在都会说自己砍的树木非常多呢!真是神奇呢?” 伙伴激动地说着,同时,树下的其他伙伴,已经被带入一种神秘主义的氛围里去了。他们排成小队,挨个请求少年为自己打卦算命。回来后,个个都觉得神准,恨不能算尽自己来日方长的生命。他们说此刻对少年来说很关键,他得对前来认证的和尚证明自己非同凡人,以使他们认下他的灵童身份,所以才会说得这么准。伙伴们诚恳地回味着少年的话,一边怂恿我前去一算。

      我蹲到少年面前恳请道:“请帮我也算上一卦。”

    “你就不用算啦。”他回应道。后来我才知道,他对每个人都说了这句话。

    “你和老婆不要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这个改了就没什么问题。” 他说。我和老婆有时确实会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执,我立马有种被人透视的不适感。但转念一想,哪个夫妻没有过争执呢?这只是一种常见的算命伎俩。

     几个村民也来看热闹了,其中有个中年男人神秘兮兮地对我说:“银杏树是神树,有时会在树枝间看见一只半龙半蛇的怪异生物,看着非常吓人。”我做出一副惊吓的表情给他们看。

    “如果看见树上开花,是噩兆,会遭遇横祸。”他们继续说。我把脸转向一旁的麦地里,更多的农人正在夕阳下的田地里收割麦子,他们得赶在大雨之前,把麦子收回家去。

     我们沿着田埂走回山居,伙伴们还在热烈讨论着刚才的少年。快到山居酒店时我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戴着婚戒,少年怎会知道我已经结婚了呢?这可不是可以多面理解的算命伎俩,如果刚巧我是单身的,他的所有话都将被指为谎言,他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

    少年是怎么知道我已经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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