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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玉米

甘孜日报    2020年08月28日

   ◎彭家河

   玉米其实是乡下最受歧视的品种了。

   玉米在乡下叫苞谷,一个很俗套的名字。在乡村慢慢富裕的时候,苞谷便随之退出了人们的视野。苞谷的引退其实也是一个很世俗的事件,仅仅是因为不合人们的口味。苞谷不象某些物种,与生俱来善于迎合,它也不热衷于催化剂、转基因的包装,独自安静生长。在种子们上太空风光一圈回来后忙着隆胸增粗的时候,苞谷还是那么土气的穿着厚厚的粗糙衣裳,仍旧素面朝天,独来独往。应该说,苞谷是庄稼中涵养最深的一种了,然而,苞谷仍然退居二线。

   在乡下还贫穷的时候,苞谷顿顿不离。苞谷面、苞谷砂、苞谷米经常被变换着各种花样登上餐桌,吃得人们口干舌燥,但却也虎背熊腰。慢慢的,苞谷便沦为饲料了。如果要说苞谷最能勾起人们记忆的,那一定是爆米花。爆米花虽然不能当顿吃,但应该是苞谷最有情趣的细节了。往往是在年关之前,乡下便飘扬着爆米花的芳香了。

   在某个上午或下午,大路上传来悠扬的吆喝:“炒爆米花了!两块钱一锅。”于是便有农妇在喊:“到这儿来。”担着爆米花机的老汉便一步一摇的过来了。他支起爆米花机,将半瓢脆干的苞谷倒入半球形的爆米锅内,封好顶盖,然后把爆米锅架在柴火上不停转动,让它慢慢均匀受热,约摸半个钟头,师傅看火候到了,于是提起爆米锅,将有顶盖的那一端朝向大背兜,只听“呯”的一声巨响,浓浓的爆米花香便四下散开,满地全飞溅的是白花花的爆米花。只要听说哪个院子在炒爆米花,四周的小孩子都成了不速之客,围着那老汉直咽口水。当那声巨响让胆小的孩子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胆大的孩子早就抢了一大包爆米花了。

   炒爆米花往往是两块钱一锅,或者用五斤苞谷以物折资。一天下来,炒爆米花的老汉便背上了一大背苞谷。为了让自己的生意更加兴隆,炒爆米花的老汉还准备了一小瓶糖精,在炒爆米花的时候,先往锅里放上几颗,这样炒出来的爆米花又脆又甜。有的小孩子想占便宜,硬要人家多放点糖精,心想越多越甜。那老汉笑着先让小孩子尝上一颗糖精,结果苦得小孩吐个不停,原来糖精放多了味道就变了。

   苞谷在爆米花的故事之外,应该就算嫩苞谷了。嫩苞谷其实也算不了什么新鲜事物,只不过是年轻一点的苞谷罢了。在乡下,嫩苞谷吃腻了,贤淑的主妇们便把嫩苞谷棒子煮一大锅,再把熟透的苞谷米粒剥下来晒干制成缨米子豆豆,存放在柜子里,在正二三月拿来煮在稀饭锅里,比什么都香。

   近些日子,嫩苞谷在城里比较吃香。听说一个煮熟的嫩苞谷一块钱一个,能抵几斤干苞谷。是不是连苞谷老了也会没有人要呢?年轻漂亮的嫩苞谷成为城市的新宠,这或许也是都市的流行病之一,由于追逐声色已经变得有些异化的人们,在大街上猛啃几口嫩苞谷,是不是也很时尚呢?其实,苞谷还是苞谷,嫩苞谷的走俏,让人有一种耻辱的感觉。

   乡下七月,苞谷全挂起了胡胡。乡下人叫胡胡,其实那些红的白的,更象是苞谷的美丽长发,让人倾心。一个个苞谷傍着高大的苞谷杆,老农们说那是苞谷杆背上了娃娃。在苞谷杆背上了娃娃的时候,山里的野兽便会趁黑去偷吃。于是,村民们便搬上一根长长的条凳,拿上盛粮用的升子,来到苞谷地边,将升子倒扣在长凳上,使劲地推过去拖过来,于是升子便摩擦着长凳发出一种悠长并刺耳的怪叫,在黑夜里传得很远很远,那些偷吃嫩苞谷的野兽们于是吓得四处躲藏,乡下的孩子们便伴着这种罕见的怪叫在酷热中入睡。

   苞谷虽然在乡下慢慢远离了餐桌,让人能记起的只有些许逸事,但是苞谷仍然是天下粮仓的中坚。苞谷仍旧是那么直道,也致倍受冷落,但没人敢漠视它的存在。

   当苞谷偶尔以啤酒、糖浆的面目出现并大受追捧时,或许苞谷还在一边窃笑:人,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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