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双全

   初中毕业的那个假期，我和表哥去挖金，地点就在鲜水河畔，那里有无数的金洞子。我对挖金的兴趣不是很大，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晚上到半山腰听一位老头讲淘金人的故事……

   砸脚的金子

   解放前，有个雅安人叫周景生，三十来岁，因欠债无法偿还，背井离乡，只身来到了高原谋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糟了多少罪他来到了白玉县，那时他身无分文，饥肠辘辘。他来到一条河边，想喝下一捧清水也没有力气，他躺在了草滩上，仰看天空，刺眼的太阳下，几只秃鹫在空中盘旋，似乎是在等待着将要送上的美餐。河边土坎下，几个金洞子边堆起的土堆像坟墓。

   周景生眼里也只剩下绝望了，劳累和饥饿几乎经把这正是壮年的汉子逼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这时，从那洞子里出来一老头，五十来岁，矮小的个头，一张黝黑的脸，一双有神的眼睛，一小撮山羊胡糊着泥土。他手里拿着一把金锄（挖金用的锄头），远远看见河边躺着一动不动的周景生，他慢慢地走了过来，呆呆地看着周景生，当周景生用最后一点力气把眼睛睁开的时候，却把这老头吓了一跳。

   后来，这老头把周景生救活了，原来他也是雅安人，也许是为了生计，也许为了发大财，他和几个朋友一起来到高原挖金，朋友们都受不了高原严酷的自然环境回去了，只有他执着地留了下来。几年下来，大财没发，小钱倒找到几个，勉强能维持他继续挖金。

   时间过得真快，一个月过去了，周景生恢复了体力，为了报恩，他开始帮老头挖金。每天，他都重复着同样的劳动，拖着一根空皮口袋进洞子，又把装满泥土沙石的皮口袋拖出来。又过了一个星期，有天晚上，老头和他聊起了家乡雅安，雅安的茶，雅安的女人，雅安的雨，聊着聊着，老头突然哭了起来，也许他是真的太想家了，他对周景生说，明天我要回去，找我的老婆，还有我的儿女……天上的星星都听累了，懒懒地眨一下眼睛，只有河水在和他们遥相呼应发出哗哗的声音。

   第二天，老头真的走了，不知道他是否能真的回到家乡，见到他日思夜想的老婆，闻到雅安的茶香，还有那绵绵不绝的雨。但周景生没走，他无处可去，便用老头留下的一点粮食续命，坚持挖金。

   就在老头离开后的第三天，天气很炎热，高原的太阳没了云层的遮挡，肆无忌惮地直射在每寸土地上，真是让人无法忍受，但金洞里还算是凉快。周景生借着微弱的煤油灯光，跪在地上，挥舞着金锄，就在这时，一块高约50厘米，宽约30厘米的“黄牛”（黄石头）挡住了他前进的道路，他摸不清石头的厚度，他正想举起金锄去挖石头的边缘，恍惚听到有个男人的声音在洞外喊“周景生——周景生——”这声音很熟悉，他放下金锄，迅速出了洞，洞外除了河水流过的声音，一切寂静。他手挠着头顶想，自己确实听到了喊声，怎么会没人呢？他又回到了洞里，继续举起金锄准备开挖，可刚举起金锄，他又听见有人在洞外叫他的名字，他只好又一次钻出洞外，可还是没人。

   他高高地举起金锄，狠狠地将锄头尖部挖进了那块“黄牛”的边缘，再用尽全力把它撬出来，谁知那“黄牛”经不起撬，一下就落了下来，他还没来得及躲避，石头砸在了他的右脚趾上，顿时，他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痛，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过了好半天，他才缓过劲来，拖着伤脚来到洞外，嘴里还诅咒着那块石头。阳光下，他看到右脚从中趾到小趾的趾头已经是血肉模糊，完全断开了，血顺着脚流，整个脚掌都红透了。他顺手扯下衣服的边角，把脚紧紧地包扎起来。

   他坐在洞外，越想越想不通，从开始有人叫他到后来石头砸到脚，觉得这事情蹊跷。他又拖着伤脚重新爬回洞中，慢慢把那“黄牛”滚了出来，阳光下，那石头像是一块生锈的铁，虽然石头不算太大，但周景生怎么也抬不起它，他想也许是因为自己受伤，没劲了。看来看去，石头除了太重，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他就把它推下了坡，黄石顺着沙石滚了下去，哐的一声撞在了另一块青石上，被撞掉了一块皮，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阳光下，黄色的金光真是耀眼，让人看了睁不开眼睛。是的，它就是金子，周景生疯狂地叫着、喊着，他似乎忘记了脚上的伤，他顺着沙石滚了下去，迫不及待地摸着那块他以为是石头的大金子。直到太阳落山，他还沉浸在发财的喜悦中。

   后来，听说周景生带着那块重20公斤的黄金回到了雅安，还清了债，买回了他曾经失去的一切。至于那老头，有人说他还没走到甘孜县就死了，还有人说在洞外叫周景生的就是那老头的魂。不过周景生为了感谢老头的大恩，在家中给他立了牌位，立誓要一生一世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