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20年09月25日
◎谷雨
腊月里归家,下着小雪
空中飘扬着六角形的喜悦
金字红底的对联
贴着浓浓的年味
年味还在5000响的鞭炮里炸响
年味和着祝福装在红包里
年味在厨房里飘荡
一碗一盘可口的菜肴
丰盛的亲情
几两白酒,三五亲朋
举杯又是一年阔别
微醉里看见母亲
那一年比一年低下去
白下去的头发和短暂团聚后的
比赤道还要漫长的牵挂乡居
泥墙,木柱,青灰色瓦
木格子窗棂雕花
雪白的窗纸贴出古古的味道
疏疏的竹篱围成小小的院
有青石小径穿过青色的草
培一丛修竹,常绿
栽几棵老松,独秀
设辘轳于井台,打上一桶一桶
乡间清凉和晨光
豆在南山,一蓑烟雨一蓑风
人在乡间,吹风落雨皆欣喜
想起祖父
星星还在眨眼
祖父就起床了
挑水喂猪,挥镰割稻
拖着长长的影子
迎着长长的一两声犬吠
祖父用水桶把月亮挑回家
把黑夜挑白
后来,他把日子挑完了
好日子都挑进很深很深的岁月
他就躺倒在秋后的山坡
像一株倒伏的庄稼
满足而安详父亲
他养大的孩子
如同蒲公英 飘飞
剩下光秃秃的他
在故乡,守着我们的根
一张遗忘的犁铧
他胸部有把风箱
深秋的清晨越拉越响
盘跚的身影
率领一群卒子:玉米,高粱和水稻
在稻田的棋格上和岁月对弈
父亲老了
每次看见落日
都有些触目惊心
胡须
茂密,坚韧
悬挂着三亩稻田、一个家、五张嘴
落日,瘦骨嶙峋的春水田
父亲的胡须
点染,又一季丹青
父亲的胡须,凿开
一座粮仓,凿开一条条皱纹
凿开,一条道路
我们,进城了
父亲,在乡下,揽着瘦瘦的稻谷
村庄老了
父亲的胡须,倔强
第一声“布谷”
一粒稻米,就站在
父亲的胡须上,眺望
下田的日子
父亲的胡须里
我摸到过童年的幸福月光
父亲的忧伤,摸到过
父亲一点一点变白的年华
他胡须里盘根错节的人事
和,炊烟一般温馨的慈爱
离别千里
仍然走不出父亲的胡须
流水,家园,前方恍惚的光
被秋思擦亮的钥匙
葵花在秋风里掩面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