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20年12月30日
◎施崇伟
再读张爱玲的《小团圆》,就像又一次听那个特立独行的奇女子叙述时光机里的故事。
读过小说林林总总,一但进入张爱玲的语境,便能被她牢牢抓住。冷峻犀利语言之剑,是张爱玲式的独有;与众不同的人物塑造,盛九莉就是张爱玲的化身;连作品题目也是令人费解的,所以成为张爱玲精心策化的遗世之作。
因为另类,才显独特;与众不同,才是个性;有个性的作品、人物,总能耐人寻味。所以,《小团圆》才会赢得全球3000万张迷翘首企盼并随着故事与人物万转千回。
初读《小团圆》,我也如很多人那样,先受其叙述方式的折磨。时空不断切换,一会儿南京,一会儿香港,一会儿上海,一会儿小时候,一会儿读书时,一会儿又是抗日时。时间点突然跳跃,或者某一个人物的突然出现,让阅读过程云里雾里,感觉有些别扭。详细了,显得罗嗦,省略了,未免交待不清。人物很多,情节繁杂,许多人物的出场都很突然,来龙去脉并不清晰。以情节取胜本是小说的特性,本书却并没 有很完整的故事。许多章节的叙述非常跳跃。然而,这恰恰体现了张爱玲惊人的观察力和体悟力。这种语言风格正是张爱玲所独有的文风,冷峻犀利,弥漫着一股冷冷的清气。
无论是表达的语焉不详,还是人物的故事的断断续续,但都围绕着小说的主角盛九莉来展开。
整部小说,“清冷”是贯穿始终的主色调。有张爱玲自传人物性质的盛九莉清冷得出奇。父母离异,亲情淡漠,就学香港,经历战争,是她性格形成和一生命运的基调。九莉对这世界敬而远之,对人对事,来得谨慎而客气。人人都是这世界的过客,连自己的亲妈亦叫做“二婶”,九莉用了亲妈的钱来读书,念念不忘,“欠二婶的钱,始终是要还的。”这份念念不忘不是母女间的情意,而是透着陌路人的疏离。算得清,不过是为了撇得远。
她和母亲之间根本没有母女情感的真诚与热度。唯一有点温暖的,是给了她的爱情。九莉与之雍,便是张爱玲与胡兰成,他们的故事传遍江湖。与胡三年的婚姻,几乎是她一生能量的释放。她一步步猜测着希冀着,又一天天失望着撕裂着,直到离开。但,让我唏嘘的是,这个本该暖心的爱情很可惜,因为它附着在一个四处留情不负责任的汉奸身上,自己全身心在爱,回应的却是一种似有却抓不住的感情。所谓的爱情故事,既看不到感天动地、轰轰烈烈,也不是花前月下、浪漫迷离。甚至,她的爱情还是个变态,还扭曲。然而,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对世界谨慎着,抗拒着,孤傲着,那么坚硬的外壳,不过是试图保存一个完整的自己,这份完整却在爱情面前分崩离析,终至覆水难收。这就是张爱玲式的爱情,“我想表达出爱情的万转千回,完全幻灭了之后也还有点什么东西在。”
张爱玲特意把《小团圆》放在离世之后发表,满以为会是一个热热闹闹的大结局来为她的文学、她的人生收官。感觉,又被她设了“陷”。读毕书再玩味这么一个貌似不曾读明白的标题,但我终未明白,文中的主人翁盛九莉究竟和谁团圆了?这可能这正是张爱玲的有意为之吧,或许,这才是“张爱玲式”应有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