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书

昨晚，我又做梦了。今早醒来，却不太记得。如今做梦，不再像儿时那样，能在第二天清晰地想起梦境。

小时，我的梦里反复地显现着一条条道路。那些道路，都是我曾走过的。它们相互交织着，就像是一座迷宫。而我，就在迷宫里，一处一处寻宝样地探寻着前行。希望在迷宫里，能发现一处意想不到的宝藏，从而，能揭开泸定历史的秘密。

将我带进泸定历史迷宫的，是白马将军。对于白马将军，最初，我是由奶奶供奉的菩萨而知道他的。小时，我随奶奶烧香，偶尔地，奶奶会给我讲那些菩萨的来由。我因白马将军精致的名字，和他是本地神仙的特性，而记住了他。

父亲对白马将军知道得比奶奶多。他曾给我讲，唐朝时期，泸定及与泸定相邻的天全县、汉源县有三个土著部落，泸定县境内的，叫刘王部落。刘是姓氏，王是朝廷封号。据说，刘王及另外两个蛮王，自称是大渡河流域人们的祖先笮人白马氏的后人。所以，刘王，又被叫做白马将军。

父亲的讲述，将我带进了泸定悠长的历史中。我第一次知道了，在村子每天的日出日落之外，还有漫长的过去。而过去的岁月中，有一个叫白马将军的人。有了白马将军，过去的岁月就和我有了联系。我可以由他去想象唐朝及更久远的年代里泸定人的生活了。

然而，白马将军其人却是扑朔迷离的。当我到冷碛镇上读书时，就有同学告诉我，与冷碛镇一山之隔的兴隆镇，有一座秦砖汉瓦的白马将军墓。那座坟墓，我和同学去看过，墓碑上的确刻着白马将军的名字。但是，坟墓的规模却不大。不像是个王的。刘王与这座坟墓的主人白马将军，似乎无法对号。

白马将军到底是谁，是否真有其人，扑朔的白马将军，让我渴望解开泸定历史的谜题。因为只有解开了谜题，过去的岁月，在我的脑海里，才不是一团乱麻。小学五年级时，听村里人说，地下挖出的文物，能够证明过去的事情。听闻传言，我盼望在自己走过的上学路上，能发现一座宝藏。因为，那条上学路，被村里人叫着茶马古道，据说，是有悠久历史的。也许，上学路是解开谜底的关键。如此，我一次次地，在梦中陷入到道路的迷宫中。

我已记不得，具体是什么时间，谜题被解开了。一处将军的坟墓在距离小板场村不远的农田里被挖出来。白马将军，不再是缥缈的传说。那一天，一个吴姓村民，在耕地时，耕出了一座庞大的古墓。古墓里，有铭文。借助铭文，人们知道了墓主人，是一位将军，不过，他姓李。那一天，泸定人为发现了将军墓而高兴。泸定，是实打实地出了一位将军，且是皇族。那一天，我如释重负。泸定悠远的过去，有物可证了。虽然，李将军不是白马将军，白马将军依然藏在历史的迷雾中。但，白马将军的真实身份已不是重点了。因为，我已有了过去历史的依据了。

尽管有了李将军，但泸定人已经习惯了白马将军。在泸定，白马将军，不仅被我奶奶这样的民间居士供奉，还有正规寺庙供奉他。泸定县岚安乡，就有一座白马庙。白马将军，已是泸定人共同的记忆。

如今，回到村子，再次回到小时睡觉的地方。装修老屋时，我们将原来父母的卧室及我和妹妹的两间相邻的卧室打通为一间，作为先生我们的卧室及我的工作间。昨晚，在小时曾做过梦的房间里，我又做梦了。

今天早上，当梦醒时，我想起了那些曾经做过的迷梦。想起了白马将军。我反复地想着，白马将军之于泸定人的意义，之于我的意义。为何，童年时，自己非要弄明白白马将军的身份。

先生对我说，因为，人是历史的存在。所以，即使像泸定县这样被边缘化的边地，也必须有一个共同的历史记忆。所以，我才渴望解开历史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