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自力

    我从小是奶奶带大的。在我印象中，奶奶特别慈祥，当然也特别疼我，她最大的特点就是爱藏东西。

    父辈孝敬奶奶吃的东西，奶奶舍不得吃，总是找个地方藏起来。我印象最深的是一种叫麦乳精的冲剂，那铁盒子都是带着香味的。常有这样的情景，在我热切的目光中，奶奶把麦乳精倒在搪瓷杯里，用根筷子细细搅匀，然后笑着递给我。香气弥漫中，我尽情享受着那人间美味。奶奶每次等我喝完，就把麦乳精盒子放在黑木箱里藏着，不让家里其他人发现。

    那个黑木箱，成了奶奶藏东西的地方，也成了我的“百宝箱”，里面除了麦乳精，还有罐头梨和一些糖。我从来没看见奶奶吃那些东西，奶奶总是推脱说牙齿不好吃不了，后来我才明白奶奶是舍不得吃。

    有时遇到年景不好，奶奶的“百宝箱”里只剩下衣服没有“宝”了，不懂事的我常常缠着奶奶要，边哭边闹。奶奶往往拗不过，伸手往她枕头下摸，只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奶奶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块麻饼或者一把红薯干，小心地放到我的手里。“你这个小馋猫啊，快去吃吧。”奶奶的话音往往还未落，我就破涕为笑，一边把零食往嘴里塞一边往外跑去。

    后来我离开奶奶念初中了，回家就少了。我清楚地记得，有年暑假看奶奶，奶奶把我迎回家笑眯眯地摸着我的头对我说：“力儿，奶奶找东西给你吃啊。”我跟着奶奶打开了那个我曾经无比熟悉的“百宝箱”，里面果然还有几个苹果，几包糖。苹果都皱皮了，糖也化了，包糖的报纸都湿了。我吃着快要烂掉的苹果，闻着老家熟悉的味道，眼泪就流了出来。即使我不在奶奶身边，奶奶还把东西藏着舍不得吃。不管我何时回来，她都一直在等着我回家啊。

    1994年的春天，奶奶病危我星夜赶回，但终究还是没见上奶奶最后一面。叔叔说奶奶临终前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布袋，里面有五十元钱，让他交给我，并嘱咐我要好好读书。我接过奶奶遗留的布袋，手不住地颤抖，眼泪哗哗直流。我最爱的奶奶，世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就这样走了。

    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会记住奶奶的藏事，我知道，奶奶藏的都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