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报 2020年06月05日
◎张彦梅
书桌上的普洱氤氲着水汽,手里捧着《草木之间》,眼前似乎就有了二三月的暖风清新摇曳。开篇的《柿树》沉淀着一路走来的风霜雪雨,昼日夜月,灼灼热烈,有一种沉甸甸的分量。尤其读到,因为忙,父亲嘱咐作者和弟妹把家里的柿子摘了。于是他们把柿子摘了个净光。不想,父亲回来后看到这种情形,脸立即沉下来,他二话不说,便搬了梯子,硬给树顶上绑了几兜柿子。下来后语重心长地对他们说:“记住了,天生万物,有人吃的一口,便有鸟儿吃的一口……”在这一瞬间,冬日仿佛失了冷峻,闪着暖心的光芒。而此场景,一直潜移默化引领着一颗无瑕的心,在沧桑的人生中保持向善的博爱。
才展卷首,已预见通篇的况味。 作者笔下,所有的草木自有它的光华意趣。“将荷梗掐头去尾插入酒瓶,慢慢地吸,喝上一口带有荷香的酒”,在《荷》中,这段描写,让我想到红楼梦多次有趣的吃酒,这份风雅让我忍不住想,若林妹妹也如此饮一次,也许会写“摘得荷梗入酒香”吧。
我一直喜欢《诗经》,《诗经》里的蒹葭、艾蒿、飞蓬、荇菜、卷耳……承载着恋人的一爱一恨、一颦一笑,山风里的一呼一吸,雪雨中的一飘一落,但终因隔着千年的时光,神秘空灵而遥远。 而本书中的草木则充满人间烟火的乐趣。在《豆三种》里,那一串串花藤上,结着大小不一的扁豆荚,被家乡的人形象地称之为“爷爷孙子老弟兄。”读来忍不住莞尔。“扁豆是可食的,摘下清炒,或者煮了凉拌,清脆可口,佐酒或下饭皆妙。做扁豆面尤妙。将嫩扁豆摘下,洗净直接下锅,白面豆绿……”我也喜素食,那或油泼凉拌、或淡盐清炒野菜时蔬隔着书页诱惑着我的味蕾,更加让我羡慕起他的童年可以在大自然怀抱里恣意地生活了,戴着柿花做的项链,光着脚丫捡豌豆,偷豆角,下河捉蟹……
在读到《南瓜花开在院墙上》时,我以为来到了萧红祖父的菜园:祖父点种上的六七窝南瓜,蔓藤扯满了这个后院,一直爬到后院的墙上,一直爬呀爬,爬到墙头,爬到墙外,爬到邻居的院落,果也就结到邻家。等到南瓜长成后,邻居张大妈会颠了小脚,给一个一个送回来。祖父总呵呵笑着,又给送回说,“土里长的东西,长到谁家算谁家的。”
善良的祖父、厚道的邻居更让我觉得稻地江村如世外桃源淳朴自在。在《香椿情结》里,喜酒的祖父让他也喝一盅,他不喝,祖父便说:“娃子不喝酒,长大了没出息!”一句话,关中秦人的豪情跃然纸上。
心理学研究资料显示,人的性格定型,就在儿童的三岁至七岁间。 成年的喜好都会在童年找到蛛丝马迹。上大学、工作后,他依然喜欢去草木多的地方,喜读《本草纲目》《植物名实图考》等有关草木的书籍。无疑的,瓢儿菜、麦瓶花、苦苣儿等那不言不语的草木与稻地江村的那一方天地承担了一个媒介、一个朋友的角色而最终汇成陶冶情操的源泉。
我们习惯熟视无睹,他却草草入眼,木木入心。无论是丝瓜、茄子、甜瓜、香椿洋溢着田园生活气息,还是梅、荷、木槿、紫薇、竹的清风雅韵,从他的笔下我看不出厚此薄彼。流连于《草木之间》,心中不由得感念天地的呵护之恩,我们生活在天地之间,衣、食、用皆取自然的馈赠。
给普洱续水,看着茶叶起起伏伏。“茶”,人在草木间也,不禁感叹这个字的绝妙来。窗外雪还在飘,我却仿佛听到草木的呼吸声,那么的近。 我忍不住微笑了,尽管我们不能拒绝窗外的岁月沧桑,可也因窗外有这些草木纯粹了、踏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