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飞

   相继获得“三毛散文奖”与“草原文学奖”之后，周华诚交付出版了新书《春山慢》。这时候，他的散文写作步入了新的阶段，完完全全实现了从实用性散文创作到审美性散文创作的切换。

   这是写作技艺上极难的一个转变，却能真切确凿地感受到它的实现。读《春山慢》，我常常想到全红婵，十四岁又一百三十天，五跳中有三跳把分数拿满。在这本书中，周华诚的技艺极致纯青，作家的笔下充满了娴静仙逸，同时每一个字与标点又牢牢扎根于草木山川，如此分明又自然，令人赞叹。

   心有所爱，处处是美。

   《春山慢》是在山水与城市间兜兜转转。流水、空山、春江、茶园、观鱼、住山。山野亲近，草木无间。从神龙川到雁荡山，从梵净山顶到富春江畔，江南最美的山水在《春山慢》。你的耳膜、你的瞳孔、你的鼻翼、你的舌尖，被唤醒、被浸润，不论处在哪里，身心都如意欢喜、自然而然。

   心有所向，处处是生活。

   《春山慢》是在古典与现代间代代传承。嵊州的越剧、磐安的中药、乐清湾的海鲜、山下湖的珍珠，常年累月经久不衰，市井长卷，聚拢来是烟火，摊开来是人间。

   “从今后，与你春日早起摘花戴，寒夜挑灯把谜猜，添香并立观书画，岁月随影踏苍苔。”那些放下手中锄头和脚盆的妇女，站在台上转个身，竟唱出这样美的句子。那些不识字的满面愁容的老妇人，高高兴兴在堂前坐下，又在唱戏的腔调里恰逢其时地掬起一把伤心的泪来。

   心有所安，处处是故乡。

   《春山慢》是在故乡与远方千回百转。周华诚说，一花一世界，若是把一个人、把一个村庄的事写好了，就等于是把一个中国写好了。谁说不是呢？莫言的高密东北乡、贾平凹的商州兴村、刘震云的延津世界、阿来的嘉绒地区、毕飞宇的王家庄、迟子建的冰雪北国、毕飞宇的苏北水乡、苏童的香椿树街、张忌的南货店、陈春城的竹峰寺。对西湖的山水，作家有着最为澎湃的情感，一如春山深似海。南山路、北山路、凤凰山、宝石山……都在作家的笔下如画卷徐徐展开，风尘中的过客、烟云中的故人，草木不语，却道尽人间故事。映水楼台千秋月，行云流水一孤僧。

   读《春山慢》净心灵。我生在山里，长在矿上。每当我看到《春山慢》里写船家、写渔夫，写海里撒网、写江中放排，我的心总 是悠悠地荡漾起来。读一本书、种一棵树、开一朵花，最抚凡人心。

   读《春山慢》修性情。我读了几年周华诚的书，开车越来越慢。好几次，副驾驶座上的朋友催我，快点快点，急死了急死了。我说你扭过头去，看看车窗外，蔚蓝的海，辽阔的苍山，看看戴着粉色头盔、白衬衫蓝牛仔裤、骑着电动车的姑娘。山层峦叠嶂，海无际无边，我们却视而不见。

   还有一点我要说。

   夜半不读《春山慢》。蝤蛑、刀鱼、白鲈、河豚、鲥鱼、鰆鯃；土鸡、春笋、槜李、树莓、覆盆子……还不够，还偏偏再给你满上几杯酒。你刚刚脱掉衣服，钻进暖暖的被窝，点亮台灯，捧起床头这本书，翻不了几页，周华诚就把你折腾到厨房捣鼓锅碗去了。可刚才列出来的这些，冰箱里又翻寻不出来，你说气人不气人？